《云荒纪年》第244章


如此巨大的奇迹。
终于,受刑的少年垂下头不再挣扎,而笼罩着他的蓝色火焰,也随着为首的指挥使的咒语而渐渐熄灭。
“你到底说不说?”失去耐心的指挥使抬起晨晖的头,却意外地发现少年被汗水湿透的发丝下,干裂的嘴唇正轻轻地翕动着。
“大声一点儿。”指挥使将耳朵凑近了晨晖的嘴唇,仔细地听着半昏迷的少年吐出的每一个字,忽然笑着退后一步,松了口气,“原来楼桑住在轱辘巷于宅,每天凌展时分他必要吐纳静坐,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一切都和上次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然而舒沫却一步步地退后,只觉得就算是坠入了从极冰渊,也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寒冷!
因为她方才也凑到了展晖唇边,清楚地听见展晖吐出的几个破碎音节是:“沫姐姐……救救我……”
肝肠寸断。
胸口如被重锤砸下,刹那间,身边的一切景象和声音都被那重锤砸成了粉末。突如其来的反噬之力让舒沫痛呼一声,蓦地睁开了眼睛。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已不是秦朗,而是双萍。她的手中,还拈着一只拼命扇动翅膀的噬魂蝶。
贰拾肆 半世浮萍随逝水
舒沫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双萍,只觉得十几年间所有的疑惑都在刹那间解开了,她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清亮如镜。
“我该叫你双萍大主祭,还是——”舒沫停顿了一会儿,苦笑道,“白蘋皇后?”
“美色让人目盲,灵力让人心盲。”双萍,不,应该称她为白蘋皇后,凝视着舒沫刹那间完全变得雪白的长发,轻轻叹息一声,“你居然是在天人五衰开始之后,才达到通灵无碍的境界的。”
“是的,我现在全都明白了。”舒沫无力地答道。为什么她以前就不曾猜出真相呢?如果白蘋皇后不是朔庭的母亲,她怎么可能收敛朔庭的尸体,怎么可能用那么多珍贵的血瑚海葵来保存他?如果白蘋皇后不是通过移魂术控制了双萍,一个小小的木兰宗主祭怎么可能听闻前朝曜初皇帝的移魂秘史,怎么可能知道云浮世家与帝王之血签订的盟约?那些秘密,原本只属于空桑皇室!
朔庭居然是淳煦大司命和白蘋皇后的孩子,怪不得他那么高贵,却又是个禁忌……舒沫蓦地抬起头盯着白蘋皇后,悲愤地笑道:“我现在终于明白,淳熹帝为什么要杀朔庭,是你们这对不知廉耻的父母害死了他!”
“住口,你又知道什么?”白蘋皇后怒道,“如果不是为了空桑,我们一家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牺牲?”
“牺牲?”舒沫怔怔地重复了一句。
“不错,我们承担的痛苦,又岂是你们能体会的?”白蘋皇后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平缓地说道,“风梧帝迟迟不立太子,实在是因为在淳熹和淳煦之间抉择不下,以至于当时的朝臣分为两派,为了太子之位明争暗斗。好笑的是,太子虽然迟迟未定,我这个太子妃却提前明确了身份。只是风梧帝不知我和淳煦两情相悦,早已私定了终生。”
舒沫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白蘋皇后说下去。
“有一次,我和淳煦贪玩,竟然不顾禁令爬上了白塔的最高一层。在那里,我们惊讶地发现风梧帝竟然睡在地毯上,一贯严肃的脸上展露着微笑。而他的身后,是一座创造神的雕像,最为古怪的是,那座雕像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
“我们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水华夫人的事情,只觉得这副情景无比怪异。我吓得赶紧拉着淳煦想跑开,他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座雕像,半晌才肯离开。几天后,他瞒着我再次跑到了那里去,竟然在那里呆了一整夜。这一回他被风梧帝抓了个正着,挨了一顿打,谁知打完之后他对风梧帝说他想做大司命。”
“我听到这个消息都吓傻了,因为一旦做了大司命,就意味着他放弃了太子的位子,也就放弃了我。我拼命问他原因,他却只是说他有自己的理想,对皇位不感兴趣。我不死心,以死相逼,他终于说一切都是为了空桑的命运。我还没有听懂,一道炸雷却落在了他身上,竟然是惩罚他泄露了天机!我又是心痛又是害怕,不敢再追问下去,只是在几年后他宣誓就任大司命的前夜,和他……于是,便有了朔庭。”白蘋皇后说到这里,蓦地想起当年自己是如何光着脚跑进空空荡荡的神殿,死命抱住沐浴斋戒后等待天明的淳煦,流着泪哀求他不要将她抛下。后来,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激情痴缠,癫狂绝望,因为那是他宣誓将自己完全奉献前,他们还唯一自由的一个夜晚。可是后来的事情证明,哪怕他并未违背自己的誓言,他们还是为亵渎神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舒沫等了半晌,见一滴泪从白蘋皇后的眼中滑落,她低声问道:“那你后来怎么成了皇后?”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陷入回忆的白蘋皇后抹去泪水,憋在心里几十年的话如破堤之水汹涌而出,“我冒着重重阻力生下朔庭,抛开一切世事,专心抚养他。不料一道圣旨传下,要我和淳熹太子完婚!我有心反抗,但风梧帝的专断和蛮横世人皆知,为了父母和族人,我只能违心地嫁给淳熹。至于朔庭,我怕他遭到风梧帝和淳熹的毒手,只能悄悄将他交给淳煦抚养。”
“成婚后,淳熹一直对我很好,就算登基之后也对我百依百顺。我知道自己和淳煦再无可能,便安心留在宫内,还给淳熹怀了一个孩子……”说到这里,白蘋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年正是淳熹三年,我在深宫待产,却不料……却不料淳熹骤然发难,借口淳煦谋反,竟将他活活烧死,而我的儿子朔庭,也……也死在了他父亲的火堆前!我无意中听到噩耗,伤心欲绝,尚未足月的女儿也因此死去,被我亲手埋葬在宫外的大树下。那一天,我一连失去了三个最爱的人。你说,若不是为了空桑,我们一家怎会遭受这样的苦难?我怎么能不想方设法复活朔庭呢。”
“你们一家确实吃了很多苦,但你也没有理由那样做啊!”千头万绪在一瞬间编织成了完整的真相,可舒沫不但不觉得轻松,反倒憋闷得连气都要喘不过来,“十二年前,是你泄露了楼桑的行踪和弱点,甚至那个审问晨晖的指挥使,也可能就是你的手下!他早已知道了答案,却依然对晨晖严刑拷打,因为不论晨晖招供与否,你都可以借官府之手除去楼桑这个最大的政敌。可是展晖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陷害他?”
“他确实是无辜的,但他既然是楼桑一手扶植的少主,就是拦在木兰宗宝座前的障碍。只有让他身败名裂,楼桑一派才会断绝东山再起的希望。”白蘋皇后面无表情地道,“我那时并不知道他是朔庭的转世,但为了朔庭复活后木兰宗不至于陷入分裂,我必须那样做!”
“朔庭原本就是木兰宗的少司命,他复活之后自然便是木兰宗之主,你又何必做出那种阴狠的事?”想起展晖为了那个虚妄的念头所遭受的折磨,舒沫的斥责声里已夹杂了些微哽咽。
“你以为事情那么简单么?”白蘋皇后冷笑道,“楼桑掌握木兰宗大权近二十年,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把权柄交给朔庭?双萍虽然效忠于我,可她能力有限地位不高,我可不愿意我的儿子也成为楼桑手中的傀儡!何况就算我用移魂术变成了双萍,楼桑和晨晖老老实实地退位,他们的势力也早已遍布木兰宗上下,你若是经历过宫廷斗争,就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隐患!”
“可是那时晨晖把你当母亲一般,你居然也下得了手?事后还若无其事地要他赎罪……你,你的心真是铁石做的么?”舒沫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用尽所有的力气不在白蘋皇后的强势前显出退缩之意。她忽然间是如此地憎恨这个女人,这个打着朔庭的旗号无情地摧毁了晨晖的女人。
“我早说过,我的儿子是朔庭。”白蘋皇后笔直地站在舒沫面前,满脸骄傲,“朔庭是那么完美的孩子,而我是他的母亲,自然巴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奉献给他,就算他面前有一丁点儿不确定的障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替他清扫干净!你没有当过母亲,不知道父母为了孩子愿意承受一切的心情——我宁可担负世上所有的罪恶,也不能让我的儿子再受到一点儿委屈!”
“倒是你,软弱的女人——”白蘋皇后轻蔑地盯着舒沫,“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着朔庭吗?可你的爱情是虚假而短暂的,怎么可能和我强大而持久的母爱相比?你早巳忘了他,背叛了他!”
“不,我没有!”舒沫下意识地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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