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荒纪年》第267章


“吕畅,你在跟谁说话?”房门猛地被推开,吕彦超带着怒气走了进来,“是不是你把你娘的房间弄得一团糟?”“我没跟谁说话。”畅儿下意识地回答,可是他通红的鼻头和眼睛却出卖了他的秘密。
吕彦超皱了皱眉,这孩子说谎已成了习惯,让一向自诩方正的他颇为不快。于是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按住了桌上的花香:“让爹看看你画了什么。”然而下一刻,一眼看清了画像的内容,吕彦超强作的镇定霎时一扫而空。“原来我对你百依百顺了五年,;临死的之前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他的心里怒吼了一声想也不想地抓起了画像,当场就想把它撕成碎片。
“不准撕!”畅儿猛地像小豹子一样扑了过去,却被吕彦超一把推开,“你敢对我爹不敬?”“你不是我爹!”畅儿脱口叫道。“畅儿住口!”几乎同时,崔殊大吼一声,想要阻止畅儿,然而已经晚了。
吕彦超仿佛被畅儿的话冻住了,甚至忘了去撕手里的画纸,只是慢慢地道:“不再说一遍。”“畅儿,不要说,不要说。”崔殊冲过来,想要拉住畅儿,却被孩子大力挣脱。“我为什么不能说?”畅儿面对吕彦超,努力克制心底的恐惧说道,“我长得不像你,就算我再用功读书你也从来不爱我,你怎么会是我爹爹?”畅儿伸出手,央求一般地道,“吕大人,请你把他还给我。”
“我养了你十年,到头来只换得一声吕大人?”吕彦超冷笑着,举起手中的画纸刺啦一声撕开,再撕开。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那个孩子,那个他费尽手段得到的女人生的孩子,虽然平日里不见得多么在意,可一旦开口撇清与自己的关系,自己心中竟会这般失落与愤怒。
“啊!”畅儿眼见画像被撕,急得眼睛都红了,一头就朝吕彦超扑过去,想要咬他的手。吕彦超看着发疯一般的孩子,正要犹豫要不要给他一巴掌清醒清醒,畅儿的动作却猛地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连吕彦超的一角都没有碰到。
“畅儿,别发脾气,对你没有好处!”崔殊已顾不得暴露自己的存在,紧紧地箍住了男孩儿挣扎的身子,大声劝说,“画儿撕拉没关系,真的爹爹就在这里,可不比画儿强得多?”“可是我要看到爹爹的样子,我想知道爹爹的样子!”畅儿大声哭着,转身扑在崔殊怀里,再也不理睬吕彦超。
吕彦超呆呆地看着畅儿的表现,诡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他扔下手里的残画,走到门口叫道:“来人,把吕畅关到祠堂里去,再去请驱鬼的法师来!”
“爹爹救我!”眼看畅儿被几个家丁硬拉进祠堂里,吕彦超再一把锁把祠堂大门锁上,催殊跪坐在祠堂外,第一次对自己虚无的身体感到切齿痛恨。他阻拦不了一切、改变不了一切,畅儿成长道路上面临的波折,他没有能力抚平。
“爹爹,崔叔叔,你在哪里?我好怕!”听着孩子恐惧无助的声音,催殊不顾一切地想要闯进祠堂里,却一次次犹如撞身在烧红的铜墙铁壁之上,这才明白,庇护凡人的龙神早已在这里设下结界,专门对付自己这非妖非人的怪物。
孩子恐惧的哭声从祠堂里面传来,针一般扎着催殊的心。可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强忍着结界散发的灼热,努力把声音送进祠堂里去:“乖畅儿,不要怕,崔叔叔……不,爹爹就在外面守着你,爹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畅儿还在哭,催殊却已经开始讲起故事来。他搜肠刮肚地把所有知道的故事讲出来,一个连一个不敢停歇,深怕每一个停顿都会勾起孩子暂忘的恐惧。他讲三个和尚的故事,讲田螺姑娘的故事,讲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直到畅儿忽然说:“这个故事你刚才讲过了。”
“啊,我都讲得糊涂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着,忽然被掐住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吕彦超陪同着一个全身披挂的道士径直朝他走了过来!〖TXT小说下载:。。〗
“崔叔叔?”畅儿不习惯突发的寂静,疑惑地喊了一声。“别说话!”他颤抖着声音吩咐了一句,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盯着那怒目圆睁的道士。那道士一派仙风道骨,左手持着阴阳镜,右手拿着桃木剑,脚踩着四象八卦步,一步步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过来、走过来……
“妖孽,纳命来!”道士猛地一声大喝,举起手里的桃木剑,斜刺里狠狠一划,恰好对准了催殊的位置!濒死的恐惧让催殊几乎要失声惨叫,却忽然想起近在咫尺的畅儿,步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耳中顿时听到一阵激越的风声,正是桃木剑从他的腰间平平切过!
“吕大人家宅内的恶鬼已经全部清除了,自此阖家平安。”道士施完法,收了阴阳镜桃木剑,朝吕彦超行礼告辞。
“劳烦法师。”吕彦超叫吓人取来酬劳,亲自送道士除了门,余怒未消地走到祠堂前叫道,“逆子,你若不认错,就休想离开祠堂半步!”他说完后停了停,听祠堂里半天无话,便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过了良久,祠堂里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崔叔叔你怎么样了,你说话啊。”“我没事……”催殊此刻方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嗓子仿佛大力嘶吼过一般喑哑。他慢慢收拢起颤抖的四肢,失声笑道:“方才那个道士是骗钱的,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我。爹爹真是没用,居然给他吓倒了。”
“不,爹爹最了不起了。”畅儿破天荒地反驳起催殊,“爹爹看过好多书,爹爹是畅儿见过的最有学问的人,比关夫子还有学问。”还有什么比儿子的崇拜更让做父亲的陶醉呢?催殊顿时也如同泡在了美酒池子里,欢喜的快要漂浮起来。“畅儿,爹爹没法进来陪你,要不你就认个错出来吧。”
“既然你是我爹爹,吕大人不是,那我就没有错。”沉默半晌,畅儿这样回答。这个犟脾气,也不知道像了谁。催殊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只好心急火燎地守在祠堂外。
眼看吕家的仆人给畅儿送了晚饭和被褥进去,崔殊知道吕彦超一时是不会放畅儿出来了。
五年来崔殊几乎和畅儿寸步不离,像今夜这般隔绝真真让他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却又不敢和畅儿多话引起旁人怀疑,只好暂时离开祠堂,寻思找个什么办法让吕彦超把畅儿放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吕彦超洗漱用餐,然后换上朝服坐轿而去,心中干着急却无法可想。寻思畅儿应该睡醒了,又急急忙忙地赶回祠堂门外,生怕孩子一个人害怕。
这个早上,他隔着祠堂的门,继续给畅儿讲解诗书,畅儿也懂事地把耳朵靠在门缝上,小声地跟着崔殊背诵。畅儿没有提吕彦超,崔殊也没有提,两人竟像平日里读书时一样心无旁骛。只是崔殊既然不忍心逼着畅儿去认吕彦超作父亲,心里头终究有些自私的愧疚。
忽然,吕家宅院里掀起了一阵乱哄哄的忙碌,夹杂着主人仆人嘈杂的奔走呼喝。不久,便见崔家正门打开,仆人们整整齐齐地垂手沿着过道站了两排,家主吕彦超则是一身朝服,恭敬地将一个五十来岁的红袍官员迎了进来,一路让进正厅里去。
从他们的对话中,崔殊听出这个红袍大臣是文华殿大学士兼太子太傅郭裕,此番前来是为了挑选入读承天书院的学生。此刻吕家十六岁以下的子弟俱都老实呆在正厅之中,等着郭太傅出题口试。
承天书院。
这四个字委实让崔殊心中一动。承天书院是皇室子弟读书之处,一旦进了承天书院,就意味着成了未来南华朝天子的同窗,以后无论为官治学均大有裨益,难怪民间将其戏称为“上天书院”。不巧崔殊年少时承天书院一直未有招录,更不巧的是,今日吕家子弟济济一堂等待鱼跃龙门,他的畅儿却被独自关在黑漆漆的祠堂之中!
眼看郭太傅已经开始出题了,吕乾等人嗯无不刻意卖弄才学,崔殊急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他不再耽搁,快步跑回祠堂门口,把情况大略向引颈而望的畅儿说了下,急道:“唯今之计,只能靠你大声背书,把郭太傅吸引过来了。”“是。”畅儿心知今日之事对自己的未来大有影响,顿时紧张起来。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大事,憋了半天带着哭腔道:“背什么书?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崔殊远远看见郭太傅已经从正厅走出来,一旁的吕彦超笑容勉强,一望而知郭太傅并未挑到中意的人选。他知道这是畅儿最后的机会,连忙提醒道:“就背‘后生可畏’那一段!”
畅儿原本天资聪颖,果然行云流水般背诵起来:“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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