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第163章


“这幕大戏是她一手炮制,引嵇释前来便是她原本目的。”
“请问阁下是如何躲过了扶粤的阻拦畅通无阻地来到羊公峰上?难道不是因为你杰出的谍报人才为你输送了信息使你早有应对?你这番将计就计,是想利剑我与襄襄而后携她共返回程罢?既然有阁下这个意外,就会有另样的意外,你又焉知嵇释不也是顺水推舟?”
是啊是啊,算你有点脑子,本姑娘这一次是如假包换地跌了跟头,本想捉大鱼,反被鱼咬网,无论是嵇释,还是左丘无俦,都是有备而来……扶襄抱头,脑际似有十万只蚂蚁络绎穿越,各种焦躁纷至沓来。
“这个推测虽尚未得到证实,但倘若成真,此时最危险的必定是襄襄,阁下要杀冉某不是一蹴而就便能达成的,在这期间,襄襄发生任何意外也没有关系么?”
回之的,是一片令心脏不堪其负的静默。
冉悫声腔慢闲道:“是杀我这个原王取下原国的半壁江山,还是撇下一切去救襄襄,孰先孰后,孰轻孰重,阁下可要尽早做出决断才是。”
扶襄一三七、谁是狷狂谁是癫(下)
好……
好无聊。
好无聊啊,这出烂俗的大戏。二位有兴致演,观众也没有兴趣看。
百无聊赖中,扶襄推开树木的枝叶,切断了延展到树干上的一根长藤。
第二层机关启动,二位慢慢玩。
随后,她依次走过自己的设计,将阵法层层发动。
几位大鲨就在此好好盘桓,结果如何,今日放弃预测。
以左丘家族密苑好巧夺天工的设计,左丘无俦身畔必有玄门高手在,这个阵法能困他到几时,她并不清楚。
嵇释更不是能够忍受自己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而无所作为的人,此来应也带着通晓此类阵法的人同行,会如何绝地反击,姑且难以揣知。
事情的发展既然完全脱离了孔子,她也不必再去执意追求什么章法套路,索性随心所欲,能够乱拳打死老师傅自然是好,打不死也随他们去。
“阿襄。”羊公石像前,扶粤翘首以待,“怎么回事?我等在……”
扶襄摸了摸她的头顶:“幸好在羊公山东北的详细的布兵之法是我向你当面亲授,细作无从察获,若是那也被人探知了去,那二人想必不止是绕行。阿粤如果深陷危机,我难辞其咎。”
“细作窥探到了阿襄的计划?”
“虽然只有大概,但对那两人来说,仅是大概就够了。一个时辰前,我就在这处和他们三边相峙,余悸犹存。”那刹那,她真真害怕了,害怕因自己谋虑的漏洞使得阿粤陷入危境而自己施救不及。
“……人呢?”
“那里边,三只王作困兽斗。”
“三只?”
“冉悫。”
扶粤一呆,继而讷讷道:“也就是说,如今能搅得动天下这个大泥潭的人都在这边?”
“似乎是这样了。”
“这样……”扶粤脸上仍呈现呆傻,“不就是说外面只剩下小人物在打得热火朝天?”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说的话。”
扶粤申请丕地一变,竟是乐不可支:“这么好玩的事,阿襄不觉得值得大笑特笑狂笑么?还有啊……”
“随便你想怎么做。”
“诶?”
扶襄倚着羊公像坐下,双手捧颊:“去和阿宁会和呗。在里面的人出现之前,你们就去各显其能。”
“阿襄呢?”
“当然是在此看着。”
“随便我怎么做?”
“你该知道我不是叫你们去滥杀无辜,逼良为娼。”
“哈哈,菊使大人走之!”
扶襄挥挥小手,再仰头望望天色,是时候到山洞里去度过一个有食有眠的夜晚去了。
好罢,沮丧过去,容她大放阙词。
虽然那两位有备而来,虽然那两位身边必有高人伺伏,但要破她亲手布下的阵法,纵然是师父降临,也须稍费时日呐。
她睡到日头高起,吃了鲜果干粮,又以泉水拭面挽发,施施然去观望各方进展。
“襄儿,是你到了么?”正抚摸着湿润树皮的嵇释回首。
“……”她退场。
所以,每次易容前她都要将所扮人物需穿的衣物以药水浸泡来遮盖自己的体味。自幼喜欢梅花长年浸润其中的结果,是身上经久的梅香不褪。另外两只发现她的到来,也不外如此。那时她处于上风,又离得极近,两人都嗅到了罢?那席对话,半是装癫扮狂,半是以假乱真。
无妨,她虽不喜做观众,但也会奉陪到底。这期间,世界就交给外面的各位尽情施展。
外面的人们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当三王消失,群龙无首的人们对天下的拼抢格外添了孤注一掷的凶猛。
扶宁、扶粤兵合一处,无声无息地欺近了云国的西北大营,将那处营寨夷为平地,过后突兀退兵,兵临越国边寨。
前阙王穰常夕率领残部攻打越军大营,而本应听她号令的车蒙听闻了西北大营的土崩瓦解,中途抽身改道讨伐云国以报当年之仇。
奢城儿趁机侵吞叶国领土,遭遇蛰伏多日等待机会的叶国太上王沈赦的反击。
潜逃的前云王狄昉以为时机来临,举兵赶往启夏城之际,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是暌违了十几年不曾谋面的狄勤。
……
天下乱入。
一三八、昨夜西风凋碧树(上)
羊公山是个能够活人的地方,虽然无论怎么走都要回到原处,充沛的鲜果以及偶尔穿过身侧的野鸡小兔可以保证生命的延续。
嵇释为了脱身,先以火攻,引发一场不明所以的喷泉大会之后,改以释放信号以期待隐匿于羊公山下的属下前来救驾,却如石沉大海,迟迟不见回声。
扶襄每一次去“探望”,对方都能有所知觉并惬意搭腔,足见神稳气定,不曾因形同囚禁的环境影响了心绪,失去清醒的感应与判断。
左丘无俦与冉悫那边,则是别样风景。
左丘无俦身边果然带有熟知阵法的高人陪同,全不似嵇释行动艰难。
冉悫曾得扶襄纸授,行走也无阻碍。他的武功并不惧直面左丘无俦,但无奈对方有侍卫随行,反观自己人单势孤,在怀念有留在鹤都城的四美婢的同时,惟有大跑特跑。
这两人,一个打,一个逃,猫抓老鼠般追逐了多日。
而后,随着天色黑了又明,日头升了又落,两人也务自明白,他们所认为畅通无碍的行走,仅仅是在一个限定的大框内发挥。
意识到这一点时,冉悫曾仰天狂呼:“襄襄你连朕也给关了么?放朕出去——”
其时,扶襄正在溪边烤熟一只肥鱼,张口大快朵颐。
十日过去。
清晨的阳光又一次射进树丛。嵇释启眸,扫了眼近处所剩无几的果枝,以及昨日摘下的存放在藤编器皿里的存货,假使今日还不能找到出路,情势似乎颇为棘手。
忽而,一阵声浅浅入耳。
他淡哂:“襄儿又来……哦!”
难得地,他喉咙内发出惊呼。
但瞅得一只庞然凶物由林深处走来,一双肉食野兽独有的恶睛显然已将他锁定为今日的果腹膳食,渐行渐近。
扶襄听见了那声呼喝,飞行赶来,惟见一滩新鲜血迹出现在每日嵇释盘坐调息的树叶累堆处。
“不妙啊……”
此后不足一个时辰,左丘无俦所带的那名精通阴阳阵法的属下绞尽脑汁倾尽所学的十日钻研终有成果,由羊公峰西角突破出一道脱身的门。
“家主,请您尽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倘若晚了,怕对方仍有机关……”
“你用了十日,也没有完全参透这阵法的全部端倪么?”
属下面色窘迫不已:“属下不才,当下也仅能有此微薄斩获,布置这等阵法的高人……属下难以望其项背。”
“你在密苑内的设计,扶门的梅使可是过没几日就破了。是说两度交手都要以你惨败告终?”
属下无颜以对:“扶门梅使……果然实至名归。”
“晓得就好。”左丘无俦长身站起:“走罢。冉悫,你若听得见,烦劳告诉梅使大人,本家主有备而来却还是铩羽而归,倾世才华令左丘无俦甚为折服,改日再请赐教。”
冉悫甚识时务,在对方人多势众之时,乖乖闭嘴挥手相送。
“走了?”扶襄到来时,绰约见得些许背影。
冉悫眼角瞟去:“你没打算拦他罢?”
“明知拦不住,为何要拦?”
“嵇释呢?”
“一个时辰前……”她刻意停了停,冁然,“也逃了。”
冉悫扫兴撇唇:“朕敢说肯定不是你放水。”
“这山里有只住在西峰的山洞里的白额虎,或许是被这几日频繁的烤肉香味给引到羊公峰来了。”
“……不愧是嵇释。”驾驭凭藉本能的野兽逃离阵法的逃惑,高明。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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