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第54章


不理睬,此时已憋不住侧过脸来,这行动细微,却被他瞧在眼里。
“这位是?”方才驿站之中,姜仁翦已命随行的摘了假面,他一一见了,却不知林子里还藏着一位。
“斯梦,她一路引我而来。”姜仁翦依旧不卑不亢。
她胸中气闷愈积愈浓,听他提及自个儿,干脆掀了面皮,欲张口骂他个狗血淋头,谁知刚抬首对上目光,却见他痴痴愣愣地瞪圆了眼,惨白的脸色,惹人生怜。
“那夜……是你?”他面上似是惊恐,又似疑惑,光洁的额头上布着细细的汗珠,嘴唇微微颤抖。
“不是。”她咬着牙根,上前一步,“若是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句语毕,却是一阵寂静,程音那目光盯着她,忽远忽近,忽明忽暗,显是已思绪飘远,费力的探寻什么。斯梦泄愤一句,再开口又哑了下来,她瞳眸间闪了一瞬,略有所悟道:“你可是都不记得了?”
“我……”他沉吟,不敢轻易应答,垂眸再抬起,问道:“好像是你,又不是你。”
“果真是这般!”她只觉得脑中一热,怒得想擂墙,“即便是药傻了脑子,也不应回兰雀山去!那日清晨,你我曾碰面,怎没听你说起失忆之事?”
“当日,我醒来时头脑晕沉,只记得梦里见着了……见着了小猫。”程音喉间极力掩饰,但却仍是逸出干哑的声音,令那旁听的姜仁翦,心中几分触动。“于是连夜赶回锁云谷,只是想见见她可否还好。”
他讲的平实无华,却终于消散了她心中怨艾,胸口起伏缓下,踌躇不知怎样理清这段缘分。
“斯梦,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终于逃出难以自拔的痛楚,程音眼中重新亮起疑虑,微拧着眉毛问道。
“那夜,怀春散阴差阳错地送到你处,夜间皇城沦陷,自是有人将你藏匿,渡过难关。”她讲得含糊,顿挫之后,抬头去瞧姜仁翦的神色,思虑这会儿性命仍攥在他手中,言语需得拿捏分寸。
“既是大难不死,恩公不愿承谢,程公子何必追问?”他好似念着原本备好的辞令,垂着眼皮,瞧不出喜悲。“况且,程夫人随行,关乎名节之事,需得谨慎。”
几句道貌岸然,叫程音瞧出端倪,他那双眸子愈见深邃,愣了半晌,不去理会,仍是对着斯梦问道:“斯姑娘,程某知你明了实情,只是迫于情势不肯道出。我曾想,世间诸多不解,诸多纷乱,皆可置身事外,只是……自悦城到兰雀山,在从兰雀山到此处,我心中始终惴惴难安,夜难成眠,只因隐约惦念小猫。你只需与我讲,此事可否与她相关?”
“我……”斯梦抬眼瞄了一眼,见姜仁翦像樽石佛,屹立不动,登时恼了,气急败坏地扬了调调:“我才懒得理会你们的麻烦!你遍寻之人,在十里镇于家布坊。”
那呆立的终于震颤了一瞬,仿佛叹息了,缓缓转身,踩碎脚下落叶,沙沙作响。斯梦紧盯着他的步伐,移到程音跟前,唇瓣嚅嗫,似动未动:“此事皆因我而起,她是我的同胞姊姊,与我容貌如出一辙。”言罢,不忘收回目光,深深瞧他一眼,又道:“我的名字,原来唤作林子佩。”
她的轻言轻语,好似一句魔咒,在耳边游移、回荡、渐渐占据所有思绪。程音恍惚间,狠狠地甩了下头,眼前的喧闹才霎时跃进视野内,他端坐于马上,紧闭薄唇,勒马倾身而下。进门前,郑重地瞧了一眼那朽化的招牌:于家布坊,才迈过门槛。
十里镇早先是官道必经之路,月转星移,许多年过去了,这里已不再是交通重镇,但却仍保持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人丁兴旺的老宅。那布坊是镇上最大的一家,穿红戴绿的姑娘接踵比肩,见程音立在铺子当中,个个羞红了面颊,窃窃私语忘之所以。
他善意的散出目光,不紧不慢地打量身边往来,此时心境,难以言喻。他原本心如死灰,后又冥冥之中涌起妄想,直致今日金时,他紧绷的思念,想见却更怕一切只是虚幻。
“姑娘,你这衣衫太过灰暗,在咱家挑块料子吧!”掌柜的大婶嗓门大,热络地招呼,也引着程音的目光往那边投去。
那瘦小的背影,裹着破旧的青衫,辨不出男女,只是寥落的摇摇头。
“瞧着水蓝的缎子,做成百褶裙,配上一对摇摇晃晃的玉坠子,要多打眼有多打眼。”
“我……我没有耳洞。”那声音怯弱弱的,撂下这句,无名的呼吸颤颤,扭身往里去了。
程音登时被吸住所有气力,魂不守舍的跟上。布坊的里间没人,大敞着门面,各种彩绸色布,晾晒在院中,他目光搜寻,见那身影倒坐在井边。一时不敢上前,只沿着院落的窄廊子,绕到对面,终于瞧见了她的面貌。
假面早已揭去,清亮亮的眉眼沾染了一层水色,她伸出双手,从木桶中捧起水,打在脸上,静静抽泣。正午过后,日光慵懒普照,朦胧了小院中的颜色,朦胧了水花的莹莹亮泽,也朦胧了眼前的女子。
他脚步渐进,瞧她抬起脸来,扬起一双哭红的眼睛,惊愕时粉唇微启。不等她起身,他上前握紧了她的小手,这回无需低头确定,那熟悉的触觉,似曾相识的温度,唤醒了几日前的种种,让他心头终于暖热。
二人愣愣地瞧着,那无言中尽道了思念、伤痛、无奈、踌躇……直到她缓缓起身,方要向前一步,忽听得身后衣袂拍打之声。
回首才见,姜仁翦一袭黑衫打扮整齐,拉了她另一只腕子,目光如刃,注视程音,冷冷道:“要人,先过我这关。”
坦坦相印
红日嵌在青瓦屋檐一角,黄橙橙地滤过层层彩布,幻化成五颜六色的华丽。光影交错时,那晾晒布料的高架缓缓移动,在院子中央空出一片。林子衿立在院门口,盯着灰砖上的一点水渍,愣愣出神。
“哼!想不到皇兄为了那个丫头,竟然要和程音大打出手!”不知何时,姜采薇也来到布坊的晒布场院,阴阳怪气的逸出一句。
“看来昨晚还是不够?”她扭头,瞧见岳相秋与姜采薇并肩而立,挑歪了一边眉毛,笑道:“还有心情管别人的家务事。”
“你……你何时到的十里镇?”公主显是惊慌失措,缩肩想躲,却还是被他长臂箍在怀里,眯着眼睛往脸上一贴,稳稳地贴上嘴唇。
“啊……”他心满意足地咂咂嘴,依旧嬉笑:“你皇兄已应允咱们的婚事,怎么娘子见着相公不欢喜?”
“你这淫贼!”
只听的耳边一声酸软的呻吟,不知采花贼是用了什么法子,终于让她消停了。林子衿心中沉闷,无暇再看,正过头来,瞧见斯梦款款而来。
“你还没想好?”她停在跟前,拉过她的手掌,眉头微皱,隐隐替她担心。
“我……”她抬头斜睨,院里的窄廊内,聚了不少人,有随行的兵士,亦有不少村民。“我此时若是走了,可否省去这些麻烦?”
“除非你可说出,到底跟谁走。不然……”斯梦顿了一顿,回首望了程音一眼,他立在不远处,萧萧然,仍是目不转睛的凝视,“不然,谁也拦不住他俩。”
“逃不开,忘不掉,爱不成……”她低垂的眼眸中,雾气蒙蒙。“我该如何?”
“你若真想走,便不会耗到此时。”清冷的声音,令她心中一惊。潘琪玉已极力掩藏怒意,但忿恨含在目光之中,好似灼人的火焰。“时至今日,你仍作惺惺之态,妄想拆散我与音哥哥?”
林子衿哑然,愧疚的头也不敢抬,却听斯梦挡在身前,愠怒道:“别忘了当初兰雀山顶,那苦肉计之事。”
潘美人登时脸蛋红了又白,僵着脖颈往后瞧,见程音无动于衷,只是略作沉吟,上前两步,旁若无人地问道:“到底我做错何事?让你抵死不认?即使……无人不知你是林子衿,你仍不肯亲口应下?”
“我的确不是。”她咬着唇齿,挤出几个字来。“我的名字,唤作归云。”
淡淡而言,仿佛冷风呼啸而过,泯灭了周遭杂乱,让他心头那把烈火烧的更旺了。他在气,却记恨的是自己:是因十五之夜的事?或是因潘琪玉的缘故?他空空对问,寻不着头绪,出神的这会儿,忽而觉得背后寒气阵阵。
“你我了结后,即刻上山。”姜仁翦终于按捺不住,提了白浪刀来迎战。那宝刀亮出,自是气势逼人,落日最后一抹余晖映在白刃之上,闪过程音眼前。他转身,抽出腰间薄剑,掂量一把,皱眉踌躇。刀剑相较,原本各有所长,但这生死攸关的拼斗,随身的轻便利刃,确是吃亏了。
“借你!”正思忖着,身后飞来一柄银光。
他接过,扭脸朝斯梦点点头,继而大步蹋前。
仿佛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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