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第35章


清明无力地仰望苍穹,这一刻,雪又纷纷扬扬下起来,雪片如同卷起的牡丹花瓣,在空中凄艳地舞蹈。
明月寒光、冷风袭人,苍天一片琉璃,那是她这一生所见过最大的雪了。
粉嘟嘟的小女婴在宫前的白玉阶上爬动,嘴里发出咯咯轻笑。清明拍了拍手,笑道:“明君,来,到娘亲这里来。”
明君看到母亲,好高兴好高兴,朝她爬过来,每爬一步,身子就会长大一分,到清明面前时,她已长成一位十四岁的豆蔻少女,青丝如瀑、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像她父亲那般美丽,倾国倾城。
幸好,清明在心中想,幸好她长得不像我。
“母后。”明君对着她快乐地笑,“我要走了。”
清明的心像被掏空了,猛地摇头:“不,明君,不要离开我,我还没有抱过你。哪怕,哪怕多待一会儿也好啊。”
“如今是天上的仙人来请,怎么能耽误了时辰呢?母后不要伤心,您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雪,我就会来到你身边了。”明君摇头,美目顾盼生辉:“请转告父皇,儿臣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一代贤君。”
风卷起宫殿前的牡丹花,花瓣如雪,一时遮蔽了天空。少女转过身,朝远处的雪山走去,直到与漫天的雪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明君,明君。
清明在心中呼喊她的名字,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拥抱她,但触摸到的却是冰冷的虚空。
“清明,回去吧。”熟悉的身影,那是脸色苍白的钟品清,师父与她并肩而立,身后是衣衫褴褛的父母、年幼的兄弟姐妹。他们站在雪与花中,那么美:“回去他的身边。”
回去他身边。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景檀之绝美如仙人的容颜,然后是孤涂。他们都很高兴,像是找回了最珍贵的东西。
“孩子……”她喃喃低语,景檀之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喃,温暖如斯:“不要伤心,她已经成为雪山上的女神了。”
风卷起门帘,夹着雪片飞进来,跌落在她的脸颊,那么温柔,像是少女的手指。
“母后,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雪,我就会来到你身边了。”
泪划过她的眼角,融入鬓中。明君啊,我没能保护好你,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的父亲,去见杨恪。
风雪袭击了遥远的朱厌城,英俊的少年帝王站在城墙上,抬头时看见一颗流星划过紫薇垣,不由得按住自己的胸口。
“陛下,您怎么了?”陈涧西撑着纸伞为他遮雪。
他皱起眉,胸口为什么突然这么痛?就像是……重要的人离开了。
清明,你在哪里,你和孩子,都还好吗?
“陛下。”
杨恪回过头,看到一身戎装的慕容北。
“陛下,雷州总兵送嫁的花车已经到了,请您出城迎接沈小姐。”
“朕知道了。”杨恪的脸上一片阴霾,朝犬戎的方向极目远眺,视线被大雪模糊。
清明,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
清明在床上一连躺了大半个月,并非身体不支,而是心灵虚弱。她常常支起帘子,让风雪进来,落满自己一身,每当这个时候,景檀之就会放下帘子,细心地为她拂去雪片,关切地说:“雪虽美,却凉,伤身伤心。”
偷狐裘和非礼公主之事,没有人再提。左大都尉回王庭了,右大将让儿子休屠跟着去见世面,带走了文卉。云娜曾来过几次,望着床上的她,眼中也不知是轻蔑还是讥讽:“还真是个美人呐。区区一个女奴,想靠引诱王子生下继承人,爬上枝头变凤凰,简直可笑。”
后来清明才知道,孤涂说,孩子是他的。
“参见公主。”景檀之向她欠身行礼,云娜的目光立刻栓在了他的脸上:“你是道士?”
“正是。”
“真是缘分呢,我正好信奉道家。道长若是有空,可常来本宫宫中为我讲解道法。”云娜妖艳夺目,勾引之心昭然若揭。景檀之顺从地答:“能为公主讲法,是贫道的荣幸。”
公主高兴地去了,景檀之为清明掖了掖被角:“不用担心,这位公主交给我吧。”
从那之后,云娜再也没来找过麻烦。
犬戎人不过春节,这个大年就在寂寂无声中度过,转眼到了大寒,草原陷入了最冷的时节,霜风雪月,照见一天凉。
这日雪刚有些停的迹象,帐篷的门帘忽然被人掀开,孤涂带着一身雪走进来,用狐裘将她一裹,抱在怀中就往外走。
清明惊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看一件东西。”翻身上马,孤涂将她拥在怀中,寒风钻进她的衣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片雪白。马蹄溅起雪花,一路北来,也不知跑了多久,孤涂说:“到了。”
清明从狐裘中露出脸,看到一座高大的雪山,白雪皑皑中偶尔露出青色的岩石,像是少女的青丝长发。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她忍不住呜咽。
明君,明君,你就是这座雪山的女神吧?
孤涂下马,爬上一块岩石,从石缝中摘下一朵雪白,举到她的面前。
那是雪莲,冷香氤氲,仪态使人泣,清雅不可方物。
“我们赫特人都说,雪莲是雪山女神赐给人们的宝物,今年的雪莲开得很盛,比往年多上几倍。”他望着雪中的美丽少女,目光和声音都温柔如斯,“想必,是女神送给你的吧。”
心中最柔软的角落被触动,泪珠滴落在雪莲花瓣上,她似乎听到北风送来轻声的呼唤。
母后。
明君,真的是你。
孤涂忽然高声唱起歌来,草原的歌曲,大多豪放粗野,但这一首却温柔缠绵,清明一时忘情,不知今夕何夕。
回去的路上,马儿缓行,孤涂沉默了很久,语带愧疚地说:“我不知道你是女人,否则我不会……”
“不要逼自己道歉。”清明打断他,他愣住,从小到大,他从未跟人道过歉,如今想要道歉,却说不出口,这个女孩,竟能看透他的心思。
他是纵横草原的左贤王之子,杀伐决断从不迟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这个女奴道歉,但看到这少女被鲜血染红的那一刻,他却悲喜交加,悲的是他错怪了她,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喜的是,她竟是女儿身。
不管如何,这一生,他都不想再放开她了。
“替我转告那个道士。”他的脸色徒然一冷,“不要认为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他救了你的命,我早就杀了他了!”
清明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这说的是景檀之与云娜公主吧,赫特部里果然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他。
一想起云娜的脸,她的身体就不禁轻轻颤抖。
“花很美。”回到自家的帐篷,景檀之从她手中接过雪莲,“这个可以制作冷香丸,对女人流产后体虚很有效。”
清明瞥了他一眼:“不要再去见云娜了,孤涂什么都知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若不去,那位刁蛮公主又怎么饶得了你?”
目光倏地沉下去,清明低声说:“就算她想饶我,我也不会饶了她。”
英俊的道士大笑起来,将雪莲簪在她的发丝上,白色的肌肤与花互相掩映,楚楚动人。
“真美,清明,无论是悲伤、痛苦、愤怒、仇恨,你都美极了。”
这个冬天在爱恨交织中度过,春天终于不可抵挡地到来,冰雪消融,春风染绿了草原,牧民们赶着牛羊出去放牧,赫特部的天空又开始回荡豪放的歌声。
清明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丝绸和珠宝:“这是什么?”
“姑娘,这是殿下给你的聘礼。”
“请转告殿下,我不会嫁给他的。”
侍从的笑容僵硬:“丫头,你只是个女奴,殿下肯以侧妃礼娶你,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可别不识好歹。”
“高处不胜寒,我身子弱,不敢攀高枝。”清明回答得很坚决,“将这些东西拿回去吧。”
侍从不敢发怒,回到大帐,悻悻道:“殿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不喜欢金银珠宝的女人,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她真的不肯跟我?”
“没错,还说了些不愿高攀的胡话,奴才也不太懂。”
孤涂恼怒地扔下书,夺门而出。
门帘响动,清明侧过脸,看到一脸愤怒的孤涂,他冲过来抓住她的双肩:“你想要什么?”
清明毫不畏惧地回视:“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最好不要逼我。”他孤涂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往日只要看到漂亮的女孩,他会毫不犹豫地策马过去,将她捞上马背,直接带回大帐。对面前这个女奴,他已经很有耐心。
清明将手伸到床下,猛地抽出牛耳刀,架上他的脖颈:“别碰我!”
孤涂嘴角一勾:“又想跟我动手?”
“上次在山阳镇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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