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第39章


“不必。”丞离嘴角微微勾起,“我自会妥善处置,各位回帐休息吧。”
说罢,只带着八都一人,往清明的帐中来。清明看到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往后退了几步,但坐得太久,双腿发麻,不慎跌倒在地。丞离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邪恶地笑:“丫头,谎言不攻自破,你欺骗了整个王庭的人,你说,我要如何惩罚你?”
清明瞪着他,如点漆般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绝望。
“现在,该你履行你的诺言了。”大单于放肆地笑,“你要是能讨得我欢心,说不定我还能饶那个景道长不死。”
说罢,将她抱起,狠狠扔在床上,正要扑过去,却看见她从袖中拔出匕首,指着他的脖子:“别过来!”
丞离讥讽地说:“你想靠这把小刀来杀我?”
“大单于,你听着。”清明一字一顿,“我柳清明的命运,只有我自己能够掌握,谁都不能勉强我做任何事!”
她的话令丞离心惊,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扑上去想要抓住她,但已经来不及了,那把刀割开了她的喉咙,顿时血流如注。
炉灶中啪地爆起一朵火花,血光之中,清明仿佛回到了那个暴雨的夜晚,杨恪背着她,用荷叶为她遮雨。
那时那么温暖,这时却冷如骨髓。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罢。
丞离用衣襟按着她的喉咙为她止血,八都听到响动,掀开帘子,大单于冲他吼道:“快!去叫大夫!”
八都吓得脸色发白,刚一转身,天空忽然一亮,万千光华划过天际,星陨如雨。
“星星……星星陨落了!”有人大叫起来,原本已经回帐的人们又纷纷跑出来,惊恐地看着这个奇观,俯身跪拜。
“发怒了啊,苍天发怒了啊!”
清明觉得自己陷入了泥淖之中,四周一片黑暗,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只能这么直挺挺地躺着。
想必,她已经死了吧。
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又开始在眼前闪现,快乐的、悲伤的、愤怒的、痛苦的,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
恪,当你老去,你还会记得我吗?记得那个在你生命中昙花一现的女人?
意识开始模糊,她觉得连自己的灵魂都要死了。忽然间,黑暗之中洒下一道白色的光束,光束之中,一张俊美的容颜在微笑。
景檀之?
他伸出手,轻轻握着她的柔荑,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胸膛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挣扎着,终于睁开双眼。
草原初春的风,还有些冷,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景檀之将自己的衣服脱下,裹住她的身子,“伤口比想象的深,我还以为救不活了呢。”
清明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喉咙就剧烈地痛。
“别说话,虽然没有伤及声带,但说话会撕裂伤口。”景檀之温柔地说,“都是我的错,没有跟你说清楚,再精密的计算,也会有误差。流星雨已经发生了,只是比预料的要晚两刻。”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两人都被关在笼子里,心中惊诧莫名。既然流星雨已然发生,怎么还会被关起来?
远处传来吟唱之声,仿佛是什么人在唱着远古的歌谣,赞颂神灵。
景檀之朝歌声传来的方向露出一道冷笑:“是那些大祭司,他们说是我们带来了灾难,我们是妖物。此刻正在举行祭天大典,请天神息怒,还说明日要将我们烧死祭神。”
清明大惊,抓住他的中衣,目光焦急。
景檀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长发,笑容如清泉般漾开:“清明,昨晚你没来得及欣赏流星陨落,今晚,我便给你补回来。”
说罢,看了看天空中所悬挂的那一轮朔月:“是时候了。”
天空再次亮起,星子如雨,比昨晚还要盛大,流光溢彩,令人叹为观止。
“连续两个晚上出现万千星子陨落,清明,你说,这是不是天意?”景檀之回头看她,“现在,整个王庭,都在我们的手中了。”
祭祀的神坛传来骚动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丞离领着百官走来,在笼外整了整衣袖,朝二人深深一揖。
“请两位道长原谅本王无礼,为天下苍生计,望道长摆神坛、做法事,请上苍息怒。”
景檀之扶着清明站起,她侧脸看他,眼炽热地疼痛起来,眼泪无声无息,为她惨白的脸添上一缕亮色。
在一座阴暗潮湿的小帐篷中,清明找到了文卉,她满身都是伤痕,蜷缩在角落里,一见到人就瑟瑟发抖,就像一头受伤的小鹿。
清明心口疼痛,过去紧紧抱着她,无声地哭,两人就这么相拥而泣,这几个月来的屈辱与痛苦、悲伤与绝望,化为倾泻的河流。
景檀之轻轻叹息,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开坛的时间到了。”
抹去泪水,清明将文卉扶起,换上干净的道袍,来到神坛。这是景檀之开坛作法的条件,需要一位寅年戌月丑日子时出生的女人护法,这个女人,正是文卉。
祭祀做得很顺利,景檀之手拿长剑而舞的模样,宛若天人。
第二日,大单于正式封他为国师。
第十二章 重逢
〔纱帐外春意阑珊,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风为山峦吹开了白花,王庭的背后,有一座连绵数百里的高山,名叫昇龙。这座山横亘在漠北草原上,像一道天然的屏障,为草原挡住来自极北的冰雪。
道袍的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清明默默望着这座高得仿佛上达云端的山峦,钟品清过世之后,遵照她的遗嘱,将她火化,骨灰撒在山中,与山融为一体。
现在,她未出世的女儿也成了雪山的女神,与品清葬在一处,这是上天的安排罢?品清一生未曾有孕,这个孩子,是上苍欠她的。
俯身摘下一片牧草,放在唇下,悲伤的调子倏然而起,风卷起草屑,纷飞如雪。
“昨天朱厌城的使者到了。”景檀之在她身后说,“已经定下双龙会的地点,就在乘风城,这座城池位于朱厌与王庭的正中,最合适不过。”顿了顿,他略含深意地道,“你放心,我一定玉成此事。”
清明回头,诧异地望着他。四目相顾,那双清澈如山泉的眸子里只能看到温柔。
“你是谁?”不顾脖子上刚刚愈合的伤,她轻声问,伤口又渗出点点血丝。景檀之笑了一声:“我是为了帮你而来。至于我是谁……你不必问,我不会说。”
清明沉默片刻,郑重地说:“谢谢你。”
双龙会的时间定在三月底,清明借口清修,什么人也不见,只将心思全放在安慰文卉的身上。这分别的半个月所发生的事,她没有问,那一定是文卉不愿想起的噩梦。景檀之却常常出入金帐,商议国事。
丞离曾命人送给她拂尘之类的宝物,被她拒绝,之后便没有再来骚扰。倒是从南边来的商人带来了大曦的消息,赤诚帝下了檄文,说慕容北拥立假皇帝,意图谋反,发二十万大军前往朱厌城。这座千年城池下爆发了一场震惊天下的战争,朱厌城先锋文羿以三万铁骑在幽月谷伏击曦军,大胜而归,一战成名,曦国上下,说起这个出身卑微的将领,没有不正容低声的了。
文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眸中迸出万千光华,但立刻又黯淡下去,目光茫然而悲伤。身体的伤迟早会好,而心头的伤,何时才会痊愈?
转眼就到了三月中旬,丞离带着右大将父子和三千骑兵,动身前往乘风城,在景檀之的要求下,清明与文卉也同行。
离乘风城越近,清明的心就越忐忑,一别半年,不知杨恪是否还念着她,他会相信,她还是清白之身吗?
“清明。”景檀之指着前方,“你看,到了,那就是乘风城。”
清明极目远眺,看见地平线上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城池,青石的城墙高耸入云,比之月门关,毫不逊色。
这座城池的城主是丞离的表兄弟拉莫,因自小父母双亡,被舅父收养,在王庭长大,半年前才回自己的领地。
此时的乘风城,城门大开,一身狐裘的城主带着盛大的仪仗恭候多时。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清明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景檀之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清明摇头,背上的鞭痕却无比疼痛。鞭子着肉的啪啪声,至今还在耳边萦绕。
丞离与拉莫寒暄了几句,领着队伍进城,清明死死地盯着他,瞳仁弥漫起猩红的血丝。后来每当她忆起这一天,都会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极可怕的,不然景檀之不会露出那样恐惧的神情。
似乎察觉到她冰冷刺骨的视线,拉莫回头望了一眼,隔着重重人群看见那一身白衣的小道士,疑惑地皱起眉头。
他已经不记得她了。清明用力咬着下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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