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第51章


“有的。”她的目光飘远,似乎想起了悲伤的过去,“只是……他们恨我,恨不得杀了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魔女啊。”菲儿的蓝色双眸泛起光泽,“他们说我会带来瘟疫与灾祸,为了让我认罪,对我严刑拷打,还要将我烧死。”
“后来呢?”
“后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车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脸色一变,伸手拔出佩剑,“有刺客!”正要站起,南宫轩茗却顺着她的双腿滑了下去,她大惊,将他扶起,才发现他的嘴角带了一条血丝,“这,这是怎么回事?酒里有毒?”
“不,酒里无毒,但和香烛的烟雾混合在一起,就是剧毒。”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喝啊?”
南宫轩茗抬起头看她:“我若不喝,你和孩子,又怎么走得了?”
心像被人剜走了,菲儿死死地抱住他,清明、清明,难道是你……
车外的人动手了,剑锋扫过,四壁炸开,她一跃而起,横抱着南宫轩茗,立在月光之下,缓缓转身,蓝色眸子凌厉宛如鬼魅。
身穿黑衣的刺客围过来,清辉洒下,将她的影子无限拉长、放大。
她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愤怒、仇恨、不甘、不舍,所有的情感都像宣泄的河流。刺客们愣住了,她身后的影子竟然有一对漆黑的巨大翅膀和山羊一般尖锐的长角。那双翅膀猛然张开,发出展翅的扑棱声,不知从哪里来的乌鸦,尖声鸣叫着冲入夜空,成群结队。
“鬼……”
清明从噩梦中惊醒,贴身的小衫已被汗水濡湿了。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被风吹得啪啪作响。这个时候宫女们都睡了罢,她下了床,探出身子去拉窗户,却忽然看到一道人影。
“谁?”
那人站在梧桐树的后面,只露出半截身子,她借着月光仔细看,那一头红发刺痛了她的眼睛。
“菲儿?”清明一惊,从窗户中跃出,刚才那一瞥,她分明看见菲儿面色苍白,眼里藏满了悲伤与绝望。
那样的绝望,像是生无可恋。
她踏过牡丹花园,来到梧桐树下,哪里有菲儿的影子?她不甘心地四处查看,却发现树下躺着一团漆黑的东西。
她俯身将之捡起,满手的粘腻。
是蝙蝠!血肉模糊的蝙蝠!
难道菲儿遇到了不测?可是她分明已经为他们换来了性命和下半辈子的幸福啊,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一个念头像魂灵般钻进她的胸膛,她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不,这不是真的!
杨恪!
太监已唱过皇帝驾到,出来迎接的却只是凝华宫的一众太监宫女,杨恪微微皱眉:“清明呢?”
景寒云脸色有些苍白,迟疑道:“娘娘她……”
“她怎么了?”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谁也不见。”
又在闹什么别扭?杨恪径直来到寝殿,门虚掩着,屋内没有点烛,月光将窗外的树影打进来,摇曳不止,峭楞楞如鬼一般。他推开门,看到清明坐在梳妆镜前,只穿了贴身的小衣,长发披散于脑后,一动不动。
“清明。”他走过去握住她的肩,“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清明忽然拔出梳妆台上所陈放的宝剑,转身刺向他,他大惊失色,后退两步,剑尖停在喉咙处。
“你做什么?”他既惊且怒,清明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朕做了什么?”
清明从怀里拿出那只死蝙蝠,用白色丝绢包裹着,鲜血已经凝固,呈现令人胆寒的暗红色。
杨恪顿时明了,脸色一沉:“不过是一只死蝙蝠,你竟然对朕拔剑相向?”
“为什么?恪,你不是答应过我,饶他们不死么?”她厉声道,“你是皇帝,金口玉言,为何要反悔?”
“究竟是谁在你面前嚼了舌根!”杨恪眸中露出危险的光,“他们早就出了京城,是你亲自将他们送走,朕何曾反悔?”
“他们死了……死了……”清明泪光闪烁,咬牙道,“这只蝙蝠是菲儿的血液所喂养,与菲儿同生共死,只有菲儿死了,蝙蝠才会死。”
杨恪握住剑锋,对准自己的喉咙:“既然你不信朕,就杀了朕吧,往前一刺,就替他们报仇了。”
剑光剧烈地抖动起来,看着他的血从五指中涌出,顺着剑锋淌下,她几乎握不住剑柄,目光也变得茫然:“菲儿……她是师父七年前带回来的,那个时候,她奄奄一息,满身都是伤,是我为她敷药、包扎。她狂放不羁,但是我知道,她只是想用这些来掩盖内心的不安和伤痛……不知道为她收尸骨的是谁,或许,她和南宫公子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在荒野里腐烂,永世不得超生……”
“当啷”,剑跌落在地,清明沉重地转身:“你走吧。”
“清明……”
“你走!”她失声大哭,杨恪心痛不已,长长地叹息,转身离去。清明抱着蝙蝠,跌跌撞撞地来到牡丹园,园中百花凋敝,她赤脚跪在花丛中,挖开一捧土,将蝙蝠埋进去。花瓣零落成泥,被欲望与权力碾作尘埃。
月色凄凉,照见一天血。
“皇上,皇上。”
杨恪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向下面正在上奏的吏部尚书:“爱卿所言甚是,就这么办吧。”
吏部尚书迟疑了一下,躬身退到一旁。
“谁还有本要奏?”
“皇上,臣有本要奏。”从两班臣子中走出一个年老的大臣来,穿着麒麟补,乃朝中左都御史,“臣斗胆问皇上,您手上的伤,从何而来?”
杨恪看了看手上所缠的白布,想到那一夜清明悲戚的容颜,心中不禁暗暗生痛:“这个……只是朕一时不慎而已。”
“皇上,臣听闻,这是瑶光妃所刺?”
杨恪一惊,怒道:“胡言乱语!”
左都御史一脸正气:“皇上,您的玉体关乎大曦国运,毁损不得。瑶光妃身为后宫嫔妃,竟然将您刺伤,若皇上不治罪,恐怕难以令百官心服、更难以向天下百姓交代啊!”
话音未落,几个言官一同走出,齐齐道:“臣等附议。”
杨恪头有些疼,本朝先祖曾在卧榻之后的屏风上写“不以言杀士大夫”,这虽然是善举,但几百年来,言官们越来越无法无天,在奏折中、朝堂上,公然顶撞皇帝,从不忌讳言辞。若是皇帝处罚了他们,倒落下个昏君、听不得谏言的骂名,而这些受罚的言官,反而能够一夜成名、受天下人景仰。甚至有沽名钓誉之徒,故意借骂皇帝之名来谋名牟利。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爱卿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杨恪说,“朕听到前线大获全胜,一时兴起,与瑶光妃舞剑庆祝。这伤分明是朕自己不慎伤了自己,何来瑶光妃伤朕一说!散布这等谣言者,其心当诛!江爱卿素有铁血御史之名,怎么连这等谣言也信?不过爱卿直言进谏,乃言官之典范,赏绫罗百匹。退朝!”
说罢,拂袖而去,左都御史还在大声嚷嚷:“皇上,皇上!当保重龙体啊!”
回到武英殿,杨恪怒气冲冲,狠狠一拍几案,吓得身边的宫女太监都纷纷跪下:“皇上息怒、息怒啊!”
“林华!”
“奴婢在。”
“你立刻去查清楚,究竟是谁将宫中的事传到外庭去!朕要严惩不贷!”
“陛下,查并不难,只是若如此大张旗鼓,恐怕反而令人怀疑。”
杨恪怒气未消:“你说当如何?”
林华屏退了左右,走近一步:“陛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您太过宠爱瑶光娘娘,以前娘娘掌管着后宫,宫人们自然不敢说什么。现在娘娘不管事了,又……”他小心斟酌字句,“又与皇上您有隙,那些小人自然就开始兴风作浪了。”
杨恪沉吟片刻,品出其中意味,神色一变:“放肆!”
“奴婢万死!”
杨恪若有所思:“凝华宫那边如何了?”
“已经月余,娘娘还是不肯出寝殿一步,膳食也没怎么进,奴婢怕……”
太阳穴隐隐生疼,他叹息:“真是小孩子心性,将高丽进贡的千年人参送去,别让她把身体给饿坏了。”
“奴婢遵旨。”林华喜滋滋地退到一旁,忽然有小太监跑进来,磕头道:“陛下,大喜啊!”
“何喜之有?”
“静贵嫔有喜了!”
“什么?”沈婕妤身子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槿儿连忙上前扶住:“娘娘,保重玉体啊。”
“有喜……有喜……静贵嫔居然有喜了。”她不敢置信地颤抖,“皇上才临幸过她一次,她竟然……”
“娘娘,来日方长。”槿儿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孩子将来还不知如何呢?您如今是后宫之主,有贤德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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