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第56章


她翻身跳下床,拿起桌上的青花瓷瓶,狠狠扔向杨恪,哭喊道:“你杀了她!你杀了菲儿还不够,连立夏也杀了,难道你要杀尽我所有的姐妹才甘心么?”
“放肆!你竟敢这么跟朕说话!”
杨恪躲过花瓶,清明又在木凳上一点,檀香木的凳子飞过来,他拔刀凌空一劈,木凳瞬间裂为两半。清明还不解恨,正要动手,小腹忽而一阵绞痛,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如纸。
“清明!”杨恪冲过去将她抱起,“来人,宣太医!不,叫杜先生来!”
杜九重为清明把过脉,面色凝重,低声道:“皇上,娘娘有喜了。”
“有喜?”一时间,杨恪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杜九重叹息:“从脉象上看,娘娘的身体很不妙。受了凉、四处颠簸,再加之悲伤过度,已有流产之象。”
杨恪神色大变:“杜先生,可有保胎之法?”
“臣自当尽力。”
少年帝王来到床边,轻轻握住清明的手,清明将手愤而抽回,冷冷地道:“出去,我不想见你。”
“清明,过去的事朕不追究了,如今你要养好身子,把孩子生下来。”杨恪尽量放柔嗓音,清明浑身一颤:“什么?孩子?”
“没错,你已经怀了两个月身孕了。”
身孕……身孕……眼泪自清明眼角滑落,忽而明白立夏为什么拼死也要将她送回杨恪身边。
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戏耍她?他杀了她的亲人,而她却怀了他的孩子,令她恨不能恨、逃不能逃。
杨恪俯下身,吻去她腮边的泪:“别哭,我不计较你对我的欺骗、对我下毒、甚至想要离开我,你也不要再念着那个叫立夏的女人,我们一起将过去忘掉。”
“忘掉?”清明大笑起来:“你能忘掉江王给你的耻辱么?你能忘掉夺位之恨么?你真以为,仇恨这么轻易就能忘却么?你叫我今后如何对着你这个杀害我亲人的仇人生活?”
“仇人?”杨恪神色一变,“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清明侧过脸去,不让他看到自己满脸的泪。
少年帝王站起身,沉声道:“柳清明,你给朕听着。你是母后留给朕的,就是朕的东西,这一生,都只属于朕!”他扳过她的脸,望着那双剪水双瞳,“朕说过,只要你肯听话,顺从朕,助朕一臂之力,朕的江山,就有你的一份。若你再敢离开……”他凑到她的耳边,“我就将凝华宫中所有人的脑袋砍下来,挂到城墙上去。”
清明心底冰凉,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那个温柔如水、善良文弱的少年,已经永远消失在权力的漩涡中。
这时,林华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皇上,不,不好了!”
“没规矩!”杨恪低喝。
林华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脚边,哭道,“皇上,静贵嫔流产了!”
“娘娘,喝了这安胎药吧。”景寒云心疼地说,“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云儿,静贵嫔究竟是如何流产的?”
“听说是逛园子的时候一时不慎,落进了荷花池。”
不慎落入荷花池,呵,做得真漂亮。
沈婕妤,我始终小瞧了你。
“婕妤娘娘驾到——”
才几日不见,沈婕妤愈发地不可一世。她冷冷地瞟了清明一眼,侍女槿儿盛气凌人地喝道:“庶人柳清明,见了婕妤娘娘,竟敢不行礼!”
清明冷笑:“民女身子不便,怠慢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你怀有龙种,就算了。”沈婕妤脸色一沉,“怎么连这个小丫头也敢对本宫无礼?”
云儿吓得连忙跪下:“娘娘息怒,奴婢罪该万死……”
“万死就不必了,这等没礼数的丫头,怎么能伺候柳姑娘?来人,将她拖出去,贬到尚衣局。本宫会从别处多拨些伶俐的丫头来伺候。”
“不要!娘娘救我!救我!”景寒云奋力挣扎着,被拖出宫外,清明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沈婕妤原本打算引她与自己争执,乘机发难,这下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满腔的闷气无处宣泄,只得冷笑:“看来这个宫女在姑娘的心中也没多少分量。”
“婕妤娘娘乃后宫之主,教训宫女,我一介庶民有什么权力插言?”
沈婕妤被她噎住,愣了半天才道:“算你识时务。静贵嫔的孩子刚掉了,你肚子里的皇上很看重,希望你能悉心保养,别步上静贵嫔的后尘。”→文¤人··书·¤·屋←
换言之,你是一定要对我的孩子下手的,对吗?
沈婕妤拂袖而去,清明的拳头在渐渐收紧,几乎将崭新的床单扯破。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决不能再失去一个了。
虚空之中仿佛浮现那张清丽的容颜,她的心再次揪紧,立夏,你也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出世吧。
“来人。”她大声道,“我要见皇上!”
“听说……你要见朕?”杨恪温柔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唇角有了一丝笑容。清明冷漠地回望:“我会安心生下孩子,也会完成师父的心愿,助你一统江山。”
杨恪喜不自禁:“清明,你总算想通了。”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既然要我留在后宫,我就不能这么无名无分地跟着你。”
“这个不难。”杨恪柔声说,“我原本打算攻下江南之后重新登基,到时再册你为皇后。既然你向朕开了口,朕就先封你为正三品淑仪。”
“我要比沈如吟位分高。”
杨恪有些为难:“朕知道今日婕妤处罚了你的宫女,但她父亲刚刚立了战功,朕不能轻易驳她脸面。何况你出逃一事,朕好不容易才以江王余党掳走你向朝臣作交代,若此时给你太高位份……”
清明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这是‘乞活船’上机关的改进图,用这个总能换来一个从二品吧?”
杨恪愣住:“你这是何意?”
“既然是交易,就要做得彻底一些。”清明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等你一统江山之后,永远不再见你。”
杨恪仿佛从山顶瞬间跌入谷底:“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放我走,为了这个孩子,我也不会离开。但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沾满我亲人鲜血的帝王,到时我会封闭凝华宫门,只留一扇小门供侍从出入,无论宫内还是朝廷上的事,我连听都不会听!”
杨恪忽然掐住她的脖子,死死地盯着她。她知道,她刺伤了他,咫尺天涯比离开还要令他痛苦。
受伤的帝王大笑起来:“好,好。清明,你不愧是母后的弟子,你懂得如何才能更好地报复爱你的人!”
爱?帝王的爱,只会伤人伤己。
“我答应你!”杨恪面目狰狞,“但是,若你今后忍不住过问了宫里或朝廷上的事,你就必须重新回到我身边。”
“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我会等着。”他俯身吻了她,很深很深地一吻,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吸进身体里,“在江山一统之前,你必须尽一个妻子的义务。”
清明闭上双眼,这个晚上,他们相拥而眠。
夜深人静之时,她侧脸望着枕边的少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
她忽然明白品清临死前为何会让她不要爱上他,帝王的爱,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像太阳,将每一个最接近它的人灼伤。
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自拔地爱着他,爱得那么深,她很害怕,害怕被他拥抱久了,就要情不自禁地原谅他。
也许,她最不能原谅的,其实是自己罢。
第二天,她等来了封她为从二品昭仪的圣旨。
一开始文武百官对这道圣旨颇有微词,杨恪以“虎蹲炮”的试射结束了所有人的质疑。几天之后清明从尚衣局带走了饿得奄奄一息的云儿,沈婕妤虽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乞活船紧锣密鼓地建造、朝政的改革也大刀阔斧地进行,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秋风席卷大地,南伐的时机终于来临。
“杜先生,朕要御驾亲征。”杨恪落下一颗黑子,豪气干云,杜九重轻摇折扇:“陛下曾受大辱,理当如此,只是希望陛下途中千万保重龙体。”
“放心吧,没除掉杨远山,朕绝不会死。杜先生,改革刚刚进行了一半,朕需要你留守京都。”
“臣自当遵旨。”
“朕要封一位监国,由你辅政,你看封谁好?”
杜九重笑道:“皇上心中不是早有人选了么?”
“杜先生也觉得她合适?”
“自然是合适的,只是皇上心中还有疑虑。臣斗胆进一言,陛下封监国的同时,再请一位王爷进京为摄政王,协理政务,但主事之权仍由监国掌控。”
杨恪闻言大笑:“杜先生果然乃神人也。”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即日御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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