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帘落》第31章


小姐,还是我背你吧。”她力气甚大,负着我脚下倒比方才还快了,片刻功夫便已穿过三座石桥,两间花园。
随后,‘清凉轩’印入眼帘。
亭台楼阁,水榭环绕,月光盈盈的湖面上悠然漂浮着几只罕见的蓝顶仙鹤、一双赤色鸳鸯,廊前栏后只种树不种花。湖畔围了一圈藤蔓木架,架下四张石桌,分别摆设一张古琴、一盘棋局、一套文房、一只鸟笼。
那古琴,通体莹白,竟是除‘玉绮’之外四大名琴之一的‘白锺’;那盘棋局,黑白搏杀,残子斑驳,当作珍珑;那套文房,端砚徽墨、裘笔堂纸,件件极品;那只鸟笼,朱檀雕琢,银制栓钩,笼内居然栖息着一只紫喙银羽的画眉——这紫月眉,莫不是百年前就已经绝种了么?
我心中哗然,暗暗称奇。
人道夏上轩惊才绝艳,如此可见一斑。
“不好,臭小子还没睡。”若水低呼,身子一矮跃入灌木,捂住我的嘴:“莫发声。”紧接着就听前方有人禀道:“公子爷,都安排好了。”是子离:“明日宫门由夏商左都统把关,慕容山庄那边,夏德右都统轻骑队分驻方圆十里。”
夏上轩‘嗯’了一声:“太后明日留驻宫中,宫内御侍照旧,一个都不能少。”
“是。”子离又道:“公子,明儿我们带多少人去?”
“就你和子镜够了。子御、子骑留下。”
“属下已安排一队人马保护老太君,子御、子骑还是一块儿跟着我保护公子的好。”
“不用他们跟着我也不用他们保护老太君!”夏上轩语气颇不耐烦:“他们两个只需守好宋小姐就行!”
“是,是。”子离唯唯诺诺。
“臭小子!美女在前就不管老太婆了,轻骨头贱骨头!”若水竟是一脸气愤,破口大骂,嗓门虽已压得极低,却还是被发觉了。
“谁在那里?”但闻夏上轩一声厉喝:“出来!”
“不好!”若水使劲将我一推:“丫头快跑,入了林子一直往西,狗窝旁第三块砖下就是出口。”
脑后传来呼呼风声,只听得若水吪道:“臭小子好本事,连我都敢打?!”
我未及多想,拔腿就往前跑,偏生这林子恁得宽广,跑着跑着便发觉方向又错了,情急之下绊到一块凸石,差点摔落坡头。
“宋云初,你在哪里?”背后遥遥传来夏上轩的声音,我咬一咬牙,两手抓住藤蔓沿坡慢慢滑下,孰料坡土松软支撑不了我的分量,才滑至一半藤蔓已被连根拔起,我顿时一个倒栽葱咕噜噜往底下滚去,所幸最后落到一片青草地上,虽擦破几处但没伤到筋骨,就是扭了脚腕。
一条小溪,从面前蜿蜒流过,溪旁坐落着一间貌似废弃的木屋。
“宋云初你给我出来!”夏上轩的呼喝盘旋不去,眼看四周并无其他藏身之处,我只得一瘸一拐撑到废屋,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除了破旧的一桌、一椅、一屏风外,只得悬在墙角的一块油布。此刻听得门外有人叫道:
“你别追啦,她已经走远啦。”是若水的声音:“我在边门给她备了匹汗血神驹,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去到慕容山庄——哎哎,你莫这般生气麽,怪吓人的啊——”
闻言,我急忙往油布后一钻,甫抬首蓦地大吃一惊。
第四十章
只见布满灰尘的角落里搁了一幅裱画,画中有一少女,眉如远山,明眸皓齿,粉黛妍丽,神态娇憨,身穿水红纹绣绮罗裙,肩披雪狐夹袄,倚着一树海棠梨花巧笑倩兮。
卷轴尽头一行小篆: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落款:轩。凤十三朝元十一年二月。
脑海尽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却因太过遥远而模糊不清。怔仲之余,脚腕磕到一根木桩,顿时一阵钻心疼痛涌上,但闻‘哐啷’巨响,屏风倒地,四分五裂。
两道人影,瞬间掠至,一个是若水,一个是夏上轩。
“哎呀呀,你怎得还没走?”若水一见我便跺脚道:“我可是拼命帮你缠住他了。”
夏上轩在看到我的刹那似乎如释重负,转眼瞥见墙角卷轴,又立马面沉如水。
“咦,这幅画——不是说烧了吗?”若水走过来挽起卷轴,朝我左右比划道:“瞧瞧,我说得对不,还是真人更好看些。”
“我?”我犹不能信,指着自己:“是我?”
“自然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若水眼色瞟向夏上轩,一脸似笑非笑:“不过却也不能说是真正的你,应该说,这是某人想象中的,你十五岁时候的样子。囋囋,那回见你才多大来着?八岁?九岁?女大十八变,丫头这些年愈加标致了。”
我惊呆当场。
夏上轩见过我。
他竟然见过我。
太后说,他曾到访南乡郡。
凤十三朝元十一年二月。
彼时,他就已看见了我,那时只得八岁的我,他根据我当时的形貌,推画出了我十五岁的模样。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那是在。。。
夏上轩的神情阴晴不定,瞪着若水沉声道:“太君,更深露重,孙儿送你回房。”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若水居然是夏老太君?
不等我反应过来,若水已大声嚷嚷道:“你臭一张脸干嘛?人家小姑娘到底还是没能翻出你的手掌心——给你逮到了,你赢啦!”又摇一摇手中卷轴:“前日太后问起是不是老早有这么一幅画,我还真跟她说被你烧了——你竟敢骗我!还害我骗了太后!哈!臭小子,你把美人图丢在小废屋做啥呢,你不要看就送我看好啦,老太婆我喜欢啊——”
“太——君——”夏上轩的脸色渐渐转青。
“哎,我说你别不好意思么,横竖你都中意人家女孩子那么久了,哪怕最后落个情深缘浅也得找机会露一露口,否则就是枉搭一身相思债、打落门牙和血吞白白苦了自己——看你平时一副才高八斗聪明绝顶样儿,怎得一到这‘情’关上就投猪脑,说出去谁相信你是我夏若水的孙子啊。。。”
“够了!”夏上轩几乎竭力克制,指关节已是噼啪作响:“太君,时辰已晚,您该歇着了!”
“今儿的功课都做毕了,我不急哇——”若水瞅瞅夏上轩,眼看情形不妙,朝我吐一吐舌头:“好吧好吧,我先走啦,你们聊,你们聊。丫头,我家臭小子的古怪脾气没谁受得了,跟他解除婚约也算你走运——”话毕,将画往我怀里一塞,咯咯笑着掠出门外。
我杵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卷轴良久,直至夏上轩抽走画卷:“陈年旧作,权充儿戏。”说完便要撕了。
“且慢!”我不顾脚腕疼痛,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他:“这是我的画,你凭什么撕?!”说着硬是夺下卷轴:“你未经我允许便画了我,如今又想擅自把画毁去——夏上轩,你并没有这个权利。”
他怔一怔,别开眼,低声道:“你第一次出现在慕容山庄的时候,我没能把你认出来,直至你报了自己的名。。。我画的一点都不像,这是一幅败笔。”
“但夏太后说像,若水——老太君也说像。”我苦笑:“也许你不会信——但曾经的我,正是你所画的模样。”
那个十四岁之前的我,那个天真单纯、集三千宠爱、一颦一笑都发自内心的、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我。
“是么。。。”他缓缓望住我:“那。。。很好,至少,我没把你记错。”
“为什么?我不明白。。。”我放开他的胳膊,退后一步,满是茫然:“你喜欢的人,明明是薇儿。。。”
他神色一黯,继而沉默下来。
月华绵长,透过门栏徐徐泼洒地面,拉出我们长长的重叠的影子。一抹银白光辉悄无声息染上他的眉睫,将一张原本清隽光华的面容映得更加秀逸脱俗。
良久,当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蓦然道:
“她长得,很像画中的你。”
我不由怔住。
“她是一个戏子,倒嗓的戏子。”他说得很慢:“老太君开门布施,她来领粥汤,我看见了她,留下了她——他们告诉我,你爱上了奶娘的儿子,那我找一个戏子又为什么不可以。更何况,她温柔乖巧,除了我从不看旁人。”
他说了一半却没再说下去,只是默默望着一地月色,眼底隐约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淡淡的。。。寂寞。
我看着他,心中不由涌上歉疚,想说什么偏偏舌头打结,怎样也吐不出一句合适的言语来。
“倘若你一定要去慕容山庄,我可以带你去。”他忽然转了话题:“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切依我行事,决不可擅意妄为。”
我闻言喜出望外:“只要你肯带我去,我自然什么都听你的。”
他瞥我一眼,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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