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萍随逝水》第302章


理智,会见机行事,不会一败涂地。而危险的陈王自己并不担心,因为他目前除了关住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其他过激的举动。
他恁样骄傲的人,怕是更希望在彻底打败周昱昭后,在证明他拥有更强大的实力后,再来收服自己罢,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怎么着的。否则,他也不会放着自己这么些天,而迟迟不做进一步行动的。
然,如果周昱昭在得到楚王的消息后,根本按捺不住,急于攻城,拼了命想尽快把怀州城拿下,进而救出自己,那样一来,也许会给陈王等以巨大的守城压力,但盲目的战略在两军对垒中最为忌讳,尤其是在进攻城池时,后果往往是不仅攻不下城,反会在一次又一次攻城时,大幅度损兵折将。
而这无疑是陈王所乐意见到的,那么,楚王的用意会不会也是如此,因为,他们都知道周昱昭亦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隐忍了这许多年,一旦爆发便很难收住,兼且又在这种一连胜下多少场战役的关头,被胜利冲昏头脑也不无可能。
或者,到底还是自己以怨报德楚王,小人了一把呢?其实他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与周昱昭团聚。
李眠儿郁闷地不住拿后脑勺磕着床头,脑中不断盘旋这些想法,突然,她全身一紧,蓦地睁开眼睛,她琢磨了这么久,竟然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她仔细回忆楚王的原话,他话中的意思是,他会把自己所在这间屋的方位告知周昱昭,这间屋的方位告知周昱昭!而且他还说了,明天夜里就看自己和周昱昭的造化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说明天夜里就看到了?
他凭什么说明天夜里呢?
难道他还会与周昱昭约定时间?两下配合地把自己从陈王眼皮子底下救出去?
不对,他没有说他会这么做!他说了,他只告知周昱昭自己的方位而已,其余的他是不会管的。
想到这,李眠儿不由浑身冒冷汗,上半身僵直:楚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那般有把握周昱昭定会冒险前来救自己么?这,会不会是他故意设的圈套!
因为如果楚王真心为了自己,何必出此这招,明知周昱昭很可能会为此乱了阵脚?他大可把这份人情留到后面再送啊!
忆及周昱昭前年,仅仅为了探看自己的腕伤,顺便给自己送药,他便千里迢迢地从南境日夜兼程赶回京,又偷偷摸摸地夜闯皇宫,她完全相信,周昱昭多半会不顾危险,夜闯怀州城,来把自己偷走!
李眠儿脑中轰轰隆隆,她控制不住地又开始怨恨自己,甚至耳边不断地回响起,不久前在应天行宫里听到石洵对周昱昭说得那段有关于自己的话……
如果没有自己,又哪里来这些恼人的插曲!如果没有自己,苍鹰和两个车夫也不会那么惨死?
李眠儿极度懊恼着,她从床上爬起,踱到窗边,仔细伏在窗前,屏息凝神地辨听,再又踱到门边,一样屏息凝神,看是否能听到什么动静,设置机关或者其他什么的埋伏方式。
假若这是一个陷阱,自己这房间的四周围必然是个设阱的最佳位置。
但是,她坚守了一整夜,房周什么异常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次日的上午还有下午,她一样没有听到怪异的动静。
从白日进屋来送饭送水的人身上,她亦没发现丝毫变化。
于是,她又尝试着推翻自己对楚王的怀疑,尝试着相信楚王的为人,还有他对自己那份无私的情意。或许,当真只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其实,他当真只是不想自己继续滞留在陈王的爪下,当真只是想把自己的下落告诉周昱昭,当真只是希望他能把自己成功救出去!
所以,他才会在末了加了一句,因为他四弟陈王的性子摆在那,因而一切还得看自己和周昱昭的造化!
第二百九十八回 丹台碧落袖相携(六)
想来想去,李眠儿自己也想得麻木了,最终归结到一点,就是盼着渴着周昱昭在接到楚王的消息时,能够稳住性子,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以身犯险,只有这样,才能万全。
至于楚王,她也盼着渴着是自己多心了!
夏日的天白昼来得长一些,直到酉末时分,天气转黑,李眠儿开始神不守舍。
即便一宿没有睡,她也不觉得困,因为担忧紧张,她的心神甚至进入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不同于上一次在襄州,陈王此次没有把自己关在密室之类的地方,而是在西侧城楼上,距离南边主城楼也一段距离,不远也不近,但如果两方交战,她是能够听到动静的,因为这几天里,梁军演练的声响她都是能隐约听闻的。
白天里,城楼没有传来叫喊呼吼声,亦没有传来兵刃拼接声,这令得她神经更加崩紧,她怕楚王的话在是夜应验。
李眠儿在房间走来走去,桌上摆着的饭食她没有吃,里面照常拌了药,虽然她腿脚仍是无力,但再吃一顿的话只会加剧身体的无力感。她又低头审了审自己的衣裳,白闪闪的,在夜色中十分乍眼,摇摇头,如果发生万一,自己这身衣服可不行。
于是,她在屋里的箱柜中翻来找去,陈王让人备了不少衣物,只是她哪里来的心思在衣服上,且这屋里成天背阴,她又不怎么动,除了换换小衣,自打被关进来,身上的外裳一连几日就没有换下过,也就想不起来去留意箱里的衣服了。
李眠儿将衣物一阵翻看,看完后仍不由皱眉。陈王不知是为了迎合自己,还是他本人就钟爱白、红两色,箱里的衣服除了白。就是红,唯一一套黑色的薄裳偏又裁剪的太为复杂。绦绦带带的十分拖踏。
但相较于白、红两色,黑色无疑最方便在夜间不显目地移动,无奈,她只得挑了这一件。
然后,她又在屋里四下找找是否有甚锋利的物事,好用来剪割掉衣服上拖踏之物。
半晌无果,看到桌上的盘子是瓷制。遂悄悄把盘子清空,拿了被裹住盘子,闷闷地砸向桌角、床角,她怕弄出声响。不得不轻手轻脚,隔一会砸一下,偏盘子材制太结实,愣是砸出一身汗,才好容易把盘子劈成两瓣。
李眠儿用瓷口。将就着把黑裳略作修整,其实就是把那些缝制在胳膊肘和肩上的飘飘带带硬生生地割掉,又把宽广袖口束起,巨大的裙摆亦将之用割下的带子收束一些。
如此一来,衣服穿在身上就不那么飘、那么拖了。紧窄舒适许多。
不管今夜会发生什么,但她还是按照最坏的打算来准备,倘若周昱昭决意前来救自己,那自己这里就尽量做好充分准备,能多出一分力,则多出一分力,能少生一分牵绊,便少生一分牵绊。
只是,她实在想象不到……那样的一场救迎。
夜色越发黑下来,窗外除了偶尔游过的火把之光,看不到其他任何光,然屋里的灯光倒还算亮堂。
李眠儿搬来椅子,蜷坐在窗户边上,静静聆听窗外的一切声响。
约摸二更天左右,南边突然传来一个极为浑厚粗犷的叫骂声,声音高亢猛烈,李眠儿忙贴耳凝听,那骂辞中间或夹杂着逆子、竖子之类的,极像是针对周昱昭。
她豁地从椅中爬起,挪开椅子,整个身子伏到窗子上,心跳如鼓、大气不喘地听着那粗犷之声继续叫骂。
过了许久功夫后,好歹那人是骂累了,又换了另一个人,声音一样粗壮有力,却是带着浓重的京西腔味。
这么听下来,李眠儿已经能断定这两人所骂确是周昱昭了,只不知他们是有意隔着挑衅对面的周军,还是因为周昱昭已率兵来到城门前,准备攻城,两边先来个口水战?
突然,更远一点的方位,传来隆隆的大鼓声淹盖了那人的怒骂声,鼓音轰轰有力,分明是进军之鼓声,周昱昭当真是来攻城了。
李眠儿仰面长叹,耳朵跟着鼓点仔细辩听。
稍后,鼓音停止,接着角号声响起,然后便是震天的一声怒吼,吼音达到“商”符,可见将士气势之充足。
没有听到周昱昭的声音,紧接而来响起的已是控制士兵前进节奏的战鼓之声。
几十万人步覆一致地踏击地面,李眠儿感觉整座城楼都在隐隐晃动。
然,这么声势浩大的队伍,她依然不以为周昱昭能一举攻破怀州城,他太操之过急了!他这样也许正中陈王下怀!
陈王这几日很可能已经调来北境边军,合力抗衡周昱昭,怀州城没有那么容易能攻下来的。
没多久,南楼亦跟着响起战鼓声,还有陈王依稀的鼓劲声,再然后就是将士们充满杀戮之气的狂吼。
南边整个地陷入激战中,战鼓声、号角声、怒吼声、马嘶声、刀箭声、惨叫声、绝望声,震得屋里的李眠儿心弦几要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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