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眼儿媚》第26章


“嗯,奇人。我是被奴役的骑人,被他们骑在头上的。”我有意把岔打得俏皮,竹舍里已无旁人,只有我和这位年轻的昌王殿下,我们面对着,虽然只寥寥数语,却有难得的轻松。
昌王殿下长久的打量我。像斟酌一件为难事,终于他说,“小某疏狂,如有得罪处莫怪,我有个建议,七日后隋堤游艺,子瞻先生也会去。姑娘如有兴趣,和你家公子一起同来赏玩如何?”
我翻翻眼睛,“你想约我?”天,我在说什么?我真是在这里憋得狠了,遇到个生动点的人,我就本性毕露。
他大大的抽口气,却也不太意外,他同样直接的说,“是啊。正是此意。”
我果然去赴了那个隋堤游艺。公子这几日又忙了,分不出身,另外晴初少夫人那里又有事端,是她娘家的一位什么亲戚来访,此人跋扈奢侈,浑身富贵,相国让他等了几个时辰,才摆上几碟素净小菜。那人尴尬不已,又去霁月楼要看晴初,晴初却不见,只在楼外摆出一桌盛宴,请他“吃饱了自去。”
晴初少夫人针锋相对的脾气又让内府众人惊异了一回,只是公子又再两面为难,只得亲自又将那位亲戚招待一回。小幺儿私下里和我说,相国不省事,少夫人也不省事。“两个爆栗子,只有公子一个面果儿。”
由此,公子再顾不上我,只让我自己随意去玩。好吧,随他去,爱来不来。虽然他不来,我已经兴致不大,但我一定会做出过瘾的模样。
隋堤在汴城外。以沿水两岸数里的垂柳著称,远看一片翠云映着绿玉般的一片水,虽是夏日,水色却仍如寒刃一般,掩映着各处倒影。
我远远看到人群分成两拨,沿堤的长亭下文士聚集,大家在一大张摊开的纸上各自信手写画,东坡先生和少游都在其中,东坡先生今天没有戴帽,站在一堆乱糟糟饮过酒大笑大闹的诗人才子中,依然以他的爽朗醒目夺人。秦少游的白长衫御着风,负着手看别人捞起酒杯斟饮谈笑,悠闲得很,有人让他,他便写上两笔。旁边有四五名彩衣女子,那位与他相好的琵琶美女也在其中。看起来他与人人都相熟,行到哪位姑娘身边,都赢得软语一笑。
骏马一嘶,一行尘土溅起来,这是那道长堤之后,又分出了好大一块空地,立着箭靶,投壶,这是一块骑射场,一群束腰长靴的男子,个个英姿勃勃,笑也笑得爽朗。
我不假思索,立刻奔到骑射场去。一匹白马电掣般冲来,到我面前,忽地顿住,人立起来。马背上的正是昌王赵憬。这样高妙的骑术,由他施展出来,脸上倒是没有得色。
我心里赞叹,这个昌王殿下,如果拿到现代去演偶像剧,粉丝们必然打破头。
昌王两腿一并,轻轻松松跳下了马,他长衫的袖子卷起,露出齐腕的皮护掌,将马鞭丢给后面的马奴。一股子挺拔雍容气度,远赛现代的任何赛马冠军。
麝奴,他直呼我,伸出手在我手背上一握,他的手厚大有力,隔着皮套,仍然一股暖洋洋的热力透到我身上。我心里不由一动,冤孽,冤孽啊,着一千年前,科技落后的开封,竟处处是优质偶像。
昌王赵憬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巾,打开来,里面是一张小小片子,上面草舞的几个字,分明是苏子瞻,下面还有一方印章。
“幸不辱命。”他说。
哇哈哈!发了!我一把夺过来,兴奋的也没矜持了,我连声道谢,眉飞色舞的欣赏那副字,又将自己的手帕取出来包好,他微笑看着我这一系列动作。
“要不,我再带你过去,和东坡先生聊聊可好?他对你题的那词可是欣赏得很。”
他怕一拍手,立刻过来两名随从,吩咐他去请东坡先生。
那随从领命去了,一路过去长亭中,有两名身材魁梧的文士正背向而立,那随从便对其中一人讲话,意思是这边昌王有请。那人回了头,遥遥的朝这面看过来……
我呼吸骤然紧了,那个随从认错了人,那回过头的人,竟是——吕惠卿!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立刻避过身子,不让他看到我。但是晚了,一丝讶异飞快闪过他的脸,他和东坡先生一起,过来了。
我大为紧张,窘迫不已,我今天破天荒,穿了女装。那是因为琳铛儿说,这样的场合,姑娘要有姑娘的样子。
我该怎么反应呢,他已经认出我。
我不知如何,干脆抽身走开,旁边一个射靶场,一群青年正弯弓搭箭,看起来都是昌王的朋友,我走到一处草垛前,心里知道避不过去。果然后面的脚步声随之而来,吕惠卿的声音已经落在我没处躲的背上。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昌王殿下雅兴游艺,本不想来,却不敢扫了殿下的兴,若真不来,错过与桂兄弟重逢,岂不是恨事?更没想到原来你是昌王殿下的人。”
他对我的女装居然毫不吃惊?难道他也早已看出只是不点破么?
我脸上发烫,只得勉强行礼,想到那次飞马去给他报信,我恨不得去撞墙,正是因为我,才使相国与公子险些蒙难。我侥幸的巴望,吕惠卿本人弄不清这回事。但他手上却拿了两杯酒,“我还没拜谢姑娘救命之恩。”
“什么……救命之恩。”我巴不得拿草填住他的嘴巴。他在怀里掏一掏,出来一封信,揉得皱巴巴的,正是我那封。展开,是我横着爬的螃蟹字:今日勿上朝,切记切记!
“我每天看上几遍,只希望能亲口道谢。”
“那个不是我……”我磕磕巴巴的想赖账。
“姑娘何必谦虚,姑娘字体独特,在下过目不忘。”
倒,我确实是在他面前写过字。我不得已接过那杯酒,实在是咽不下去。吕惠卿说,吕某生平多疑,常与世人难容。却不料交到桂兄弟这个朋友,只感谢老天眷顾。以后兄弟若有何吩咐,吕某万死不辞。
他衣袖一摆,极其潇洒的做了个揖,走了。
唉,这个吕惠卿,这几句话说的,对我的身份毫不起疑,对我如何得知他有凶险儿去报信也毫不追问。无论怎么看,都像个豪气干云,快意人生的武林人物。我几乎又想与他结交。实在是不能相信,他是个狡诈之辈。
“麝奴姑娘,又见面了。”东坡先生与昌王殿下不知几时来到我身边,硕大的头颅朝我点着,红脸膛上尽是笑意。
“先生好。”我蚊子哼般的说。能跟他讲什么呢,在这么个渊博如海的人物面前,我只觉得自己太过渺小。
昌王呵呵笑了,东坡先生也笑,昌王说,“昨天见她像个犟小子,在先生面前却乖顺如此,麝奴非一般女子,先生当可指点。”
“受宠若惊。”东坡说。
我们行走在一处花荫下,这里绿荫如盖,很凉快。昌王笑嘻嘻的看着,又跨上马。
“昨天姑娘那词,我试着合上一首,竟不能做。惟有掷笔。当世有此高人而不能识,是为大憾。姑娘可否引荐?”
啊啊啊,我东张西望,感觉打岔。“先生不觉得我古怪么?”
东坡微笑,他的微笑也与常人不同,眼中充满温暖。“我也有个小妹,她很聪明,也很任性,自小天马行空,也爱穿男装溜出去玩,说话莽莽撞撞,常把人吓到……我自从见你,就觉得你们相像,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唉,他真是爽直豁达,这样的不结识,枉在世上为人。我忽然好为公子遗憾,东坡对相国的新法向有怀疑,早几年就被贬了。以东坡不会拐弯又按不住的性格,自然是有一说一。如果不是碍着这一层,公子和东坡本可以成一对至交。看东坡对于半日园的欣赏赞叹,就知道他与公子同是自然学家,观点出奇的一致。公子无疑也是欣赏东坡的,却不得不克制。公子为了这新法,泯灭了多少个人私情?谁替他算过这笔账?我忽然对眼前景物都失去了兴趣。我只想回相府,回半日园,替他种花办事,替他照顾少夫人,看着他,哪怕只看看他的背影。
公子一人在花棚里看豆蔻,他若有所思,我一直走到他身后他也不知。夕阳将半边花圃勾勒了一圈金红的边。
“晴初少夫人的晚点已送去。饭菜都是好的,伍妈妈说她今天精神不错,下午在后园中逛了一圈。”
“你自己呢?”他打断我,“你吃过没有?做了什么?那个游艺会,有没有趣?”
我心暖的几乎融化,原来他在惦记我,他也会惦记我。
我告诉他一篇流水账。游艺会很好,人很多,殿下也很好。我还得到了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他微笑问我。
我取出那张宝贝签名给他看,他大惑不解的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一个笑意逐渐加深,终于哈哈大笑,我头一次看他这样无拘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