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鹿绫》第19章


花一贯同李无袖匆匆赶到前面堂上去,候了片刻,便见府尹马覃穿戴整齐迈步过来,被一众帖司簇拥着居中就座。喊过堂威,众差役便将那贼人头领提到堂上,其余七名贼人按在堂下跪着。
马覃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大胆贼人,你们在临安城中胡作非为,奸杀三名妇人,所为何来,还不速速招供!”
那头领重枷在颈,仍然扬了扬头,道:“人都已经杀了,左右都是个死字,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什么好说的?”
李无袖在旁侍立,此时欠身说道:“大人,这群贼人不但罪大恶极,如今更是藐视王法,应当重打五十。”花一贯知道他是故意报仇,一时忍俊不禁。
马覃点了点头,依言下令。掌刑差役对这贼人也是厌恶得很,下手并不容情,一时间公堂上血肉横飞。那贼人头目情知不免一死,吃了皮肉苦头,也不再逞强,当下便招了供。
原来这群人有个名号叫做蜻蜓帮,原本在金国做些偷盗富户的没本买卖,杀人却并不多。三月前在中都盗了福王第九房小妾的私藏珠宝,本以为那小妾发觉也不过哭闹一场,不想金廷却大肆搜捕贼人。蜻蜓帮不敢大意,带了财物匆匆南下,过了长江却也没能甩开追捕之人,便想求得照夜乌收留。
蜻蜓帮带来无数钱财,照夜乌也不免心动,略略探查,讲定了珠宝分成,便将入伙信物许给他们,说定放在锦绣布庄买好的布料之中,要他们自行去取,谁想布料取来,却没见到信物。照夜乌得知此事,顿时翻脸,要他们将珠宝全部拿出来,蜻蜓帮自然不愿,又不敢放开照夜乌这棵大树,因此拼命在临安城中寻找这红鹿汗巾。
这一番审问明白,当堂便结了案,上报刑部,不久果然以贼盗论斩,行刑之日,临安民众各自前去围观唾骂不提。
五,芙蓉帐
这案子办得着实漂亮,虽说案情是钱琳宫与花戕师徒二人探明的,人是张驷抓到的,但案子毕竟是挂在李无袖名下,这一来破案立功,连番被上司嘉奖,李无袖不由得得意洋洋,一时走路都是飘的。府尹马覃知道内中详情,听闻钱琳宫无意做官,厚赠一笔银两也就罢了,对花一贯加意提携。这样过了几日,花一贯忙着处理结案后的琐碎事情,钱琳宫居然一直留在府衙陪他,并不逼迫他随自己回去。花一贯知道钱琳宫虽然不说,心中必定挂念,但他自小被人拐骗,稍大时便立志铲尽天下不法之事,如今怎甘心就此离去、守着一家小小的纸笔铺子?思来想去,没什么好法子,只得双眼一闭,过得一日算一日。
一日傍晚,李无袖过来寻花一贯,进门笑道:“小花,待会儿咱们请你师父喝酒去。”
花一贯正在收拾桌上的公文,听见他说话,抬起头来,笑道:“也不知师父肯不肯。”话里却没半分怀疑的意思。
两人正说话间,钱琳宫踏进门来,他脸上带笑,却客气疏离得很,道:“案子既然办完,我便回去了。李大人,花大人,告辞。”
李无袖呆了一呆,摸不透他为何忽然变脸,道:“钱老板……”
花一贯早知会有这么一日,也不由得脸色发白,上前拉住了钱琳宫的袖子,道:“师父,你别生我的气,我、我……”
钱琳宫回过身来,望着花一贯温柔道:“花戕,你若是愿意,现下便跟我回去。”
李无袖插口道:“钱老板,小花他不愿,你何必定要逼他?”
钱琳宫眼神一冷,再不说话,径自走了。
花一贯扭头瞪了李无袖一眼,急道:“师父,师父!”一面追了出去。
钱琳宫踏出府衙,往城西灯芯巷去,道:“花大人跟着我做什么?”
花一贯跟在他身后,道:“去跪着。”
钱琳宫微笑道:“别碍着我做生意,还差半贯钱便攒够彩礼了。”
花一贯怔了一怔,心头又气又恨,咬牙道:“你要娶老婆,我就让你做不成生意,娶进门也没钱养她。”
钱琳宫仍是微笑,道:“花戕,你欠打了是不是?”
花一贯道:“那你打死我,打死我再去娶老婆!”
钱琳宫看他一眼,笑道:“打死你要偿命,拿什么娶老婆?”
花一贯心中气苦,不再说话,闷不作声地跟在他后面。
钱琳宫见他如此,笑了一声,却也不说什么。
两人这般走了一路,将到灯芯巷时候,花一贯终于开口道:“师父,你、你让我再想一想,成不成?”
钱琳宫停下步子,转回身来看他,温柔道:“自然成,你慢慢地想,想个一年半载,到时我送喜蛋给你吃。”说罢转身去了,再不回头。
第二日一早,花一贯寻到李无袖的公事厅中,默不作声地将一张公文交给他。
李无袖不必看纸上写了什么,只看他脸色,便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道:“小花,你当真要回那纸笔铺子里去?”
花一贯黯然道:“不然又有什么法子。这事师父决不会松口,我一日不辞官,他便一日不肯给我好脸色看。”
李无袖道:“你求求他呢?”
花一贯摇头道:“我从前在店门前跪了两年,他瞧也不多瞧我一眼,如今空口求他又有什么用处?”
李无袖挠挠头,道:“我瞧钱老板不吃这一套。”
花一贯苦笑道:“那么你倒说说,他吃哪一套?”
李无袖道:“他吃软的。”
花一贯摇摇头,道:“我从前还不够软么?”
李无袖道:“自然不够!岂止不够软,简直太硬。”一面勾了勾手指,道:“你靠近些。”
花一贯依言贴近了些,听他附在自己耳边唧唧咕咕说了一阵,半晌迟疑道:“这……能成么?”
李无袖道:“成不成,试了才知道。左右他现下不肯理睬你,总不能更糟。”
花一贯思来想去,咬牙道:“我试!”
当日傍晚时候,公事已毕,花一贯不回自己房里,却离了府衙匆匆赶到灯芯巷去。他踏进孔方斋来,欢然道:“师父。”
钱琳宫正拨着算珠盘账,抬头见他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道:“想明白了?”
花一贯摸摸鼻子,道:“没有。”
钱琳宫重又低下头看账册,道:“那你来做什么?”
花一贯笑盈盈地道:“来陪师父吃晚饭。”
钱琳宫手下算珠噼啪拨个不住,淡然道:“我养不起两个人。”
花一贯忙道:“我只做饭,不吃!”也不待钱琳宫答话,直奔厨下。他从前跟着钱琳宫时候学过些厨艺,手艺不差。不久便整治出一桌饭菜来,虽是家常菜蔬,居然荤素俱全,冷热齐备,果然只摆了一副碗筷。
钱琳宫落了座,自顾自地拿过筷子夹菜,花一贯在旁陪着,见他毫无招呼自己同吃之意,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纸包,取出两只冷包子来啃,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瞧着钱琳宫。
钱琳宫闻这气味,知道是巷口刘记从食铺的生馅馒头,刘记在城里开了几十年,极重声名,从不卖冷食,也不知花一贯什么时候买了来有意放凉,却也不说破。
待他吃完,花一贯也将两个冷馒头啃完了,当下收拾桌子,又将碗筷洗了,看着钱琳宫恋恋不舍地道:“师父,我回去了,你早些歇息。”
钱琳宫淡淡应了一声,也不怎么理会。
第二日清早,钱琳宫刚刚醒来,还未穿衣,忽听花一贯的声音在邻家道:“章伯,这梯子借我一用。”
随即便听邻家章伯道:“小花你要回自己家,怎地不敲门,反倒要翻墙?”
花一贯道:“这时辰还早,师父或许没起床,我怕扰了他。”
钱琳宫穿好衣裳出来,恰巧看见花一贯踩着梯子从墙上露出头来。花一贯想不到会这样同他碰面,愣了一下,忙招呼道:“师父,起得好早。”
钱琳宫皱起眉来,道:“你做什么?”
花一贯道:“做早饭。”
钱琳宫道:“你回去。”
花一贯笑道:“我煮好了饭就回去。”忙爬上墙头来,他爬得急了,被自己衣裳绊了一下,一头跌下去。这墙虽不甚高,摔下来也有筋折骨断之虞,钱琳宫一晃身将他接住了,放在地上,皱眉道:“回去!”
花一贯忽然伸手抱住了他,低声道:“我不回去。”
钱琳宫本要将他推开,一低头看到他望着自己的软软的眼神,手下不由得顿了一顿。花一贯忽然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扭头钻进厨房去,他煮了粥,又热了钱琳宫爱吃的点心。这次却连冷馒头也不吃了,急急忙忙地道:“师父,衙门那边来不及了,我先去了。”
这样过了十几日,花一贯日日过来两趟替钱琳宫煮饭,钱琳宫有心将他丢出门去,看着他笑盈盈的模样,却始终下不了手。临安府衙距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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