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赋》第59章


二人休息片刻,也不敢再多做逗留,便继续往山里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彦帝走在前边开道,苏洛颜低着头在后边,保持着三尺的距离,彦帝没有回过头,苏洛颜也不再说上一句话。只是偶尔彦帝听见后面有声响,知道她许是体力不支,跌倒了,也只是顿一顿,等她自己又爬起来。二人便是这般默不作声地又走了半日,眼看日已西斜,树林里飞过一群昏鸦,穿过那树林,便看见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他们竟已走过了那几座山,出了洛都。
彦帝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方是寻常人家。”
此时他们都已饿得头晕眼花,但一来怕被人寻到,二来二人都是生性逞强之人,一路上是片刻也不敢耽误,但此时早已腹内空空。苏洛颜更是已经在扶着树走。
彦帝回过头,看着她那疲累但却偏生倔强的眼神,心中只想,若你说一声累,说一声等等,我便停下来,你偏偏为何不说呢。他心中一这般想,便猛然想到夜王,幼时,他寻着些事端打二弟,便也就是为了让他说一声疼,不要打了求一求他,便放过他,或者猛扑过来,反打一顿也行,他却偏偏不哭不喊,最最让他心烦,后来年纪大些才不这般对待他。但此刻的他不也仍是怀着这样的心境么,或者,他一直便是这般地待人,而最终……二弟……他想起幼年时他老爱跟在他后边的小小身影,不由心中一痛。走到树旁,扶住苏洛颜,道:“你受了内伤,又何苦这般逞强,我们还是寻一户人家借宿吧。”
“你这样的人,谁又敢求你什么。”
苏洛颜无心随口说的一句话,却正说中了彦帝的心事。是啊,像他这样的人,谁又敢求他什么?他从一出生便是太子,那时就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二弟从一出生便已经知道自己是做臣子的命运,
55、歉意 。。。
他不曾试图过反抗,但也觉得求他没用,便做出那副顺从样子。二弟生平只求过他一次,但便是这一次,他也没有做到,仍是摆了局除了骁骑营,而江轻竹,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彦帝抿着唇,胡思乱想了一通。
苏洛颜见他面上红红白白,只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又不往前走,便蹙着眉说了句:“你捏疼我了。”
却听见彦帝说了句生平从未说过的一句话,三个字。
“对不起。”
56
56、战乱 。。。
“对不起。”
不过是轻轻的三个字,但一说出来,两人俱是心头一震。彦帝也不知自己当时那一句是回应她,还是同那已在天边的二弟说的,他自负了一辈子,从未曾低过头,但此刻却脱口而出。
苏洛颜也是颇为吃惊,但见彦帝楞了一楞,松开了她的手,他的表情是她从未曾见过的。但此刻苏洛颜只觉胸口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来,只得扶着树缓缓坐下,也不再有心神去多想他缘何说这三个字。
彦帝方才回过神来,只把自己心里莫名涌出的念头强压了下去,便不由分说地抱起了她,往前走去。苏洛颜此时早已疲惫不堪,也不再推辞,只感觉他胸口起伏得厉害,知道他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便说:“我们……我们找个人家休息一下吧。”
彦帝点点头,朝那炊烟处走去。过了那一个山坳,便有一小户人家。此时皇帝丢了的事情还未传至这里,因此虽然洛都此刻鸡飞狗跳,地皮都被王大将军掀了三层,但这里却仍是鸡犬相闻,颇似世外桃源。
彦帝敲敲门,便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农妇开了一条缝,见他们一身血污,吓得砰——一声便关上了门。彦帝撞了一鼻子灰,讷讷不知如何开口,他挣扎了半晌方觉得自己放下了身段,便说道:“劳驾,开下门,让我二人借住一宿。”那里边只悉悉索索,显然是在窥视他们,却仍不见开门的动静。
苏洛颜叹了口气,柔柔婉婉地说道:“这位大娘,我们不是歹人,我们夫妇是路过的客商,在山上遇上了歹人,受了点伤,故而才一身血污。若您方便,麻烦您开下门,让我们借住一宿。明日我们便离去,待我们回到京城,定有重谢。”
那农妇透过小缝见这少妇生得白白净净,眉宇间又透着一股贵气,看过去比她那满脸是血的相公好相与的多,便看了自己当家的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打开门,让他二人进来。
原来这是山间的一户猎户,但山里并不是特别太平,故而对陌生人多少有点提防。待他们看见彦帝洗净了脸,生得那叫一个眉眼风流英俊贵气,也想这应该是那户的翩翩佳公子,是个贵人,可切莫得罪了,因此说话便又更恭敬几分,还上了点野味给他们吃。他二人都饿了许久,莫说是野味了,便是山里的野菜也觉得比宫中的山珍海味好吃上数倍。猎户一家都是山里实诚人,也不太爱说话,只朝着这对夫妇嘿嘿地笑,但也给他们铺上了些柴草,也只不好意思地说,山里人家只好让他们委屈一宿。苏洛颜也只是笑着说谢谢,彦帝早年也逃过难,也不以为忤,但他一直想着今日的事,倒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56、战乱 。。。
样子。
二人用过饭便进了里间,躺在那柴草堆上。彦帝看苏洛颜依旧是面无血色,心力憔悴的模样,沉着脸说道:“你先歇息歇息吧。明日……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没这么平静了……”
苏洛颜也觉得这小山坳里幽静得有些诡异,按理御林军早已追上来,怎么也得把这几座山彻底查上几遍了,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彦帝便随口说道:“他们定是不敢确定朕究竟死了没死,王宪这人做事还是比较周密的,他也不会大肆铺张,应该还只是在洛都里暗暗地查。等过上几日,各处唱戏的,便都要来了。”他说得平淡,苏洛颜却暗自心惊,他这是要破釜沉舟了。
但心思再多也抵不上一日一夜的不休,苏洛颜一躺下去,便不知云里雾里地沉沉睡去。而梦里,却是金戈铁马,
哀鸿遍野,她看见一个小女孩在哭着喊爹爹,爹爹……那小女孩长得有些像她,又有些不像,但那凄厉的哭声却始终在她耳边萦绕。
彦帝却依旧睡不着,看着她微蹙的秀眉也知她应该是做噩梦了,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她柔弱得像寻常女子,而不是平日里那戴着面具的模样,便忍不住伸手搂了搂她。而苏洛颜感觉到暖意,便又往他怀里靠了过去,口中还喃喃自语喊着爹爹,爹爹,接着便是泪如泉涌。彦帝轻轻用手指为她拭去泪水,心想若你此刻也是装出来的,那便是天下第一的戏子了。他用手轻轻拂过她柔嫩的唇,她微微觉得有些痒,便伸手拍去,却被他握在掌心里。彦帝握着那柔若无骨的手,心里突突地生了些异样的感觉。但他不及细想,眼帘便沉沉地闭去。而一睡便睡到了次日鸡鸣狗吠之时,他原想郑重地去同那户人家道谢,却听见外面人来人往,甚是吵闹,只见那猎户正里里外外地收拾包袱,见了他也只说:“哎哟,这位相公,我劝你也别回洛都了,听说京里不太平哇。也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方才去镇上卖肉,听他们说可乱了,满城的兵大爷都走来走去的,我回来时又看见一队人马匆匆地赶去洛都。听说啊,又要打仗了,我这和老婆子收拾收拾准备往原先的乡下老家搬呢。我看你们也快跑吧。”
说罢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收拾起东西来,农妇见当家的如此说也是吓得不轻,只嘴里念叨:“这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太平世道,也不知这些当官的怎么想的,又要闹腾,我刚听人说啊是又有人要造反了。”
“哎,这种事儿你别瞎说,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也不知道我们家虎儿当兵以后现在在哪。”
农妇见当家的这一念叨,便想到自己的儿子,这兵荒马乱,最危险的
56、战乱 。。。
便是他们这种大头兵,想得便泣涕涟涟,又看苏洛颜和彦帝看似出身颇为高贵,就说到:“这位夫人,你昨天说的什么重谢我不敢要。看您也是京里富贵人家,只麻烦您若回京了帮我看看有没有我儿子的消息,他去当兵当了些年了,之前我听他们说我家虎子出息,跟的是夜王殿下的骁骑营,说当兵的都想奔那去。早些年虎子也给我们寄些钱寄些信,这两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啊。这现在听他们说又乱了,也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孩儿啊……”她越哭越伤心,而那猎户早已拉着她说:“哎,快别说了,这年头谁又顾得上谁,况且就这么一个姓名,让人家去哪查去。你以为这事儿想查就能查?老婆子还是快些收拾东西吧。”
农妇心想也是,哭着点头称是。
而彦帝和苏洛颜此刻正面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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