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灯花堕》第43章


事撕破了脸,从此见了颜氏,更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索性连礼数也不顾了,那颜氏早已压了一肚子气,今日好容易捉了这个把柄来上门问罪,见韩婶虽然倔犟,却明显色厉内荏,远不是平时气焰,越发断定有私,虽然自己不好再往前头去,却推着丫鬟道:“只管给我追出去,若遇着人,就说是我的话,刚才有贼趁乱拿了赃跑了,让门房帮着追,务必追回来才是。”
韩婶又气又急又怕,一手一个扯住两个丫鬟道:“红菱、红萼,你两个不要听你们主子瞎说,一会儿捉奸,一会儿拿贼,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俗话说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一不见人二不见赃,只管在这里满嘴里跑马地乱说些什么?”
颜氏冷笑道:“你扯住了我的人不许她们追,还不是做贼心虚?你们还不替我把她扯开。”说着,自己也上来拉扯。沈菀只袖着手在旁边看着,微微笑着一言不发。
正乱着,官大奶奶早得了信儿走来,见状喝斥道:“还不散开?大呼小叫的,也不怕人听见。”又见颜氏大拉翅也歪了,氅衣带子也松了,越发没好气,斥道,“前面满堂宾客,你们丢下贵客不去招呼,倒在这里吵闹,襟松带退、披头散发的,没上没下的成何体统?”
颜氏冷笑道:“你来得正好,问问你的好奴才吧,她刚才同姓沈的姓顾的在这里做什么?我也是为你好。如今是你管家,若是大天白日的纵放了贼,说出去连你也不好听。你倒来怨我?”
方才追出去的几个媳妇此时已回来了,喘吁吁地道:“一直追到垂花门那边,门开着,把门的也不知道哪里脱滑去了,鬼影子不见一个。往前院去,韩叔守在院门口,倒不让进。”
颜氏大失所望,气急败坏地道:“就让你们进去,找着人,他好端端坐在席上,也是没用。养你们真是没用,连个人也追不上。”又推着红菱、红萼道,“你们同大奶奶说,刚才都看见什么了?给我仔仔细细地说清楚。”
那红菱想了一想,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为下来提水,看见韩大娘引着一个男人进了这小跨院,我原没在意,谁知道等水的当儿,又见沈姨奶奶也跟脚儿来了,也进了跨院。我们奶奶从前原叮嘱过我们,要仔细留意沈姨奶奶的一举一动……”
颜氏忙将红菱又狠狠推了一把道:“死丫头,谁叫你说这个了?还不快讲后面的。只管捡这些没要紧的说。”
红菱呆了一呆,也不知道什么是要紧的什么是不要紧的,想了想,姨娘既然让说后面的,便简截道:“后来,我就叫了红萼来,让她在门口守着,我自去找姨奶奶了。”
红萼也道:“我守了一会儿,看见韩大叔打那边飞跑的过来,进了院子。我正想跟进去,谁知道韩大叔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接下来,我们奶奶就来了。”
官氏越听越奇,不禁望望韩婶又望望沈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婶支吾一声,不知如何做答,只拿眼睛望着沈菀。
颜氏得意洋洋,冷笑了一声道:“我听丫头说沈姨奶奶在里头,谁知道叫了好半天的门,再叫不开,也不知道沈姨奶奶在里面做什么。”
官氏心里已经约略猜到了一半,却不肯叫颜氏得意,故意也学着她的口吻冷笑一声,问道:“那开了门之后,颜姨奶奶可看到什么了没有呢?”
红菱口快道:“开了门,只看见沈姨奶奶和韩大娘。韩大叔同那男人都不见了。”
沈菀这半晌默然无语,任眼前闹得天翻地覆,只是冷笑着一言不发,这时才淡淡道:“我敬了一回酒,乏了,想着这里无人,便拉韩婶陪我来这里歇歇脚,喝口茶。刚坐下没一会儿,颜姨奶奶就带着丫鬟大呼小叫地闯了来,我原想不过是抓我躲懒的错儿罢了,谁知道竟编排出个什么顾先生、韩大叔来,我是见也没见到,也不知颜姨奶奶要唱台什么戏,只好在这里白瞧着罢了。”
韩婶得了主意,便也挺挺身子说:“可不是吗?我不过是看小奶奶累了,陪她出来歇歇,白偷回懒,颜姨奶奶就来兴师问罪了,还给我编派了一身罪名。我若真在这里藏了野男人,难道还会使我自己男人知道么?还说我们家老韩也跟着来了,他可在哪儿呢?他知道我在这里藏了野男人,还不吵翻了天?难不成他没胆问我,倒要颜姨奶奶替他做主不成?”
颜氏见她故意缠夹不清,说说野男人,倒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对沈菀半字不提。又恨又急,指着骂道:“我把你个嘴巧的,被我两个丫头拿了现形还不认账。分明是你同老韩两个拉纤儿,带进顾先生来与姓沈的私会,这会儿倒推不知道。”
沈菀忽然脸色一沉,喝道:“颜姨奶奶,你说话可要当心,什么顾先生,什么私会,你若在这里找出半个人来,我当面死给你看!若找不出来,就休在这里胡说!”
那沈菀素来柔声细气,和颜悦色,此时忽然面若寒霜,一双眼睛便如刀子般冷冽,颜氏不禁打了个突,倒有几分心怯,却仍嘴犟道:“我的丫鬟亲眼看见的,还有错么?”
官氏也觉此事蹊跷,不是三言两语能掰解得清的,只得道:“凭是什么事,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吵嚷。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难道传出去好听不成?况且又没真凭实据。还不且散了,先招呼了客才说呢。”沈菀转身便走,那颜氏虽然不舍,却也无别法,只得嘟着嘴去了,经过沈菀身边时,假装步子不稳,顾意将她一撞,自己夺路去了。
沈菀忍着气走在后面,心底里像有一股风,吹得冷一阵暖一阵的。路边的海棠开得丰满,桃花却已经谢尽了,落了一地的残红碎玉。沈菀踩着花瓣走过去,不知怎的,老是觉得风里有一股子腥气。
傍黄昏时,忽然下了一阵急雨,好在酒席已经散了,没有人淋湿。连树上的叶子也只是刚刚沾湿,雨便停了。然而人们怕随时会再下起来,都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府里显得十分冷清,正与白天的热闹响亮形成鲜明对比。
沈菀在上房请了安回来,察颜观色,知道颜氏并未向觉罗夫人饶舌,大概是经官大奶奶震镇压住了。但也知道事情远没有那般容易了结,倘若闹出来给明珠大人知道,请了顾贞观来试探设问,那顾先生冬烘脾气,又不知防备,未免言语中露出破绽,不定惹出多少后患。为今之计,只有让韩叔出府去找着顾先生,劝他务必小心,最好能离开京城暂避一时,才最妥当。遂连夜找来韩婶吩咐一回。韩婶也知严重,倘出了事故,连自己夫妻也不便当的,自然满口答应。沈菀又叮嘱道:“这件事连大奶奶跟前,也不可走露半点风声。并不是信不过奶奶为人,只怕她心地实在,禁不住别人三两句打探,无意中泄露了出去。到那时,我固是一死,只怕连累了你夫妻两个,也难再在府里了。”
韩婶赌咒发誓地道:“奶奶放心,我来了府里这些年,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心里头哪个不是巴望别人出事,好看笑声讨干好儿的,鸡蛋里还要挑出骨头来呢,若得了这个由头,还不知编出多少谎儿来。无论谁问,我只咬死不认账。这件事,除了奶奶、顾先生,我们两口子知道之外,但有第五个人听见,奶奶只管摘下我这头给哥儿当球踢。只是一点,那院里颜姨奶奶那张嘴,没影的事都要说出个风声雨形来呢,今天得了这个巧宗儿,哪肯不到处张扬去?”
沈菀叹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没这么容易罢休,所以才叫你同韩叔小心。只要顾先生那边没事,我们总之抵死不认,她也没什么法子好想。其余的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果然隔不几日,府里渐有传言,说沈菀趁着前头摆宴,自己在小书房私会男客,还让韩婶在门外把风。又说那顾贞观从前在府外头便与沈菀有旧,也是他力证沈菀的孩子是公子遗珠的,其实哪里做得准呢?说不定早就经了手,两人做就了圈套,打伙儿来府里蒙骗老爷的。那孩子,也不知姓顾还是姓沈,明欺着死无对证,不清不浑地送进来,还不为的是谋夺明府的家业么?
原来沈菀从前在清音阁的事情,除了明珠与觉罗夫人知道底细外,府里其余人都毫无所知。此次颜姨娘对沈菀起了疑心,特地派出人手四处打听,到底挖出根节来,又添油加醋传得有形有色。渐渐的连底下人也都听说了,清音阁的红歌女,这本身就够香艳的了,况且还是公子的朋友顾贞观的旧情人,这是多大的秘密啊。人们兴奋地窃议着,每议论一遍就会给这故事又增加一层底色,越传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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