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第83章


护着这个庇护之所,回到这儿,他才猛然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孤单一人,还有很多人值得他去坚强。
弯身抱起她,不再有冲动不羁地饿吻,也不再肆无忌惮地挥霍自己的精力,此刻他只想搂着这个最亲的女人,歇上一小会儿,太累、太困了,这些年。
深夜,暴风雪倏然而至,吹得枯叶到处乱飞,打在窗纸上啪啪乱响……
两人都醒了,他浅眠,因为这几年一直风餐露宿,不论黑夜白天,无休止地战况驱使;而她浅眠,则是因为这几年一直担惊受怕,不论黑夜白天,无休止地记挂着他的安危。
他无声地翻过身,压在她的身上——睡前没做得事,做完吧,他也想念。
床榻轻轻的摆荡声和着外面的风声,咚咚地敲出美妙的声响。她哭了,在这般□的时刻,抚摸着他的耳鬓,在他的粗喘中暗暗流泪——这用不完般的精力至少证明他还“活着”吖……
下雪了,好的大雪,大雪兆丰年吧。
清晨,暴风刚停,大雪依旧。
君锦刚起身穿好中衣,门板就被两个小家伙撞开,罗定方、罗公然急着让父亲教他们练剑——他昨天答应好的。
硬是从棉被里把罗瞻挖出来——
“爹爹,不穿衣服睡觉不冷吗?”罗定方好奇,往日里他想不穿衣服,娘亲都说会冻到,为什么父亲可以不穿?
“不冷。”罗瞻坐起身,将两个小家伙抱在床上。
“蹬被子也不冷?啊——”小家伙想到了什么,“因为娘会替你盖被子对不对?”以后他也要跟娘亲睡一起,有娘帮他们盖被子,就不会怕冷了吧?
罗瞻从昨晚就看出来了,这小儿子虽生的比女娃儿还漂亮,不过顽皮却胜过他哥哥,比定睿只强不弱,恐怕往后被修理的机会会很多。
捏一把儿子的小脸,再看向罗公然,这小子很像嘉盛小时候,白嫩嫩的,而且不认生,“昨晚有没有尿床?”
罗公然对这个大伯相当感兴趣,并且嫉妒,嫉妒定方有这么威风的爹爹,他就没有,“是定方尿床。”撇清尿床的囧事后,忍不住拔一根罗瞻鬓旁的灰白发,“伯伯,你是老公公吗?为什么会长白头发?”这是他从昨天就好奇的事,大伯又不像很老的老头,为什么会有白头发?“莹姑姑说你是学太多东西才会长白头发,那为什么娘娘还让我们上学,我们又不想做老公公。”
罗定方也忙点头,这是他们俩一致总结出来的:学太多东西就会白头发,所以他们恰好就不用学了。
这话惹得罗瞻一阵轻笑——他终于是笑了,在孩子们面前……
☆、六十八 谁是原罪?
直到午饭之后大雪依旧下个不停,且又渐渐起了风。
罗瞻整个上午都耗在演武房里教几个孩子“罗门枪法”,其中定睿因为一直受齐山、秦玉两人的教授,伸手上已经颇有些心得,加之经常在父亲的大营混迹,也能跟父亲学那么一套两套,所以他目前的进展已经渐趋往成人的方向发展,剩余几个则完全是从不会到会。
“将军,宋时为押到了。”亲卫陆韬禀报。
罗瞻正从兵器架上替几个孩子选择兵器,听到“宋时为”三个字时,手顿一下,“把他带到这儿来。”
陆韬忍不住看他一眼,不过很快低眼,“是。”
宋时为就是当年玉箸被周军买通的罗军头领,就是他为周军打开了玉箸的通道,让嘉盛与那七百骑被周军五千人斩杀。
没多会儿,两名卫兵由陆韬引领,把一身脏污的宋时为押解到演武房门前。
大雪簌簌,盖在那一脸决绝的阶下囚身上——
罗瞻并没有及时过来处置,而是先为小儿子与小侄子两人仔细挑了两把孩子用的长剑,“公然、定方,拿上。”将挑好的两把剑分别递到两个小家伙脸前。
因为比较重,两个小家伙必须要双手握住剑柄。
“看好我,学得快的有奖励。”他也从兵器架上拔下一柄长剑。
……
杀人也不过如此吧?这霸道的剑法,每一下都是照着前面那草人的要害而去,剑剑阴狠,剑剑无生门,就在离宋时为五步之外的距离来回飘落,直至三十六招全部用完——
最后一式——拳头握柄横在耳侧,一双能吞噬人的利眸终于看向门口那个阶下囚。
扑通——
宋时为双膝跪地,“将军给我个痛快吧。”被抓时他就知道是必死无疑的,不用再这么折磨他了。
罗瞻将长剑收回剑鞘,问两个孩子道:“学会了多少?”
两个孩子心虚地对看一眼,再一致看向罗瞻,不肯言语,基本上他们俩在第三招后就完全不知所谓了……
“功夫跟读书一样,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勤学苦练方才会有成就。”将剑挂回兵器架。
两个小家伙点点头。
罗瞻背对着门口,挥手示意陆韬把人带走。
宋时为却跪着不肯起,“将军,您亲手杀了我吧。”当年因为家人在对方手里,所以他不得不做下那般叛徒所为,这几年他没有一天是好过的,七百多个兄弟的阴魂压在他的肩上,他连半刻的喘息时间都没有,“我该死!”
罗瞻仍旧背着身,不看门口的人,只俯视着几个小家伙,低道:“好好看看他,你们最好记住,不管是做坏人还是做好人,都必要有些骨气,既做下了就不能后悔。”侧半边脸,对宋时为道:“回去告诉周蜀,就说我接受他的邀请,会去赴他的‘鸿门宴’。”
“将军……”他甚至连杀他都懒得杀啊……“将军,时为一生只做过一次错事,此后再不曾害过半个罗军,见过周蜀后,时为必自刎于当下,以死谢罪。”
罗瞻松下左臂的腕带,扔到脚旁,冷哼一声,再也不曾?一次害了七百人,尤其七百人中有一个还是他最亲的兄弟,这错误还能让他再犯第二次?
陆韬将宋时为带走……
倚在演武房侧门的君锦暗暗叹口气,他真得变了不少,换做以前,他绝不会轻易饶了这个姓宋的,可他现在饶了他,不但不杀他,连手指都没动他半根,或者说是他用了另一种方式继续折磨那人吧。
这样的罗瞻,不再是原来那个土匪,而是真正的逐北王了。
有些失落呢,像是失去了些什么……
***
夜深人静,风雪哀呼。
书房里仍旧亮着灯,他又要一夜不归了,回来三天,有两天是在书房度过的,让君锦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致他不想见到她。
一杯热烫的参茶放到他的手边——
罗瞻抬头看了妻子一眼,“夜深了,早点去休息吧。”
“你呢?”半倚着案角,狐毛的坎肩被灯光映的灼灼发亮。
“我要晚一点,不少事要处置。”继续翻阅桌上堆积如山的大小文卷。
以他往常回家“借住”的时间来算,恐怕等他走都未必看得完这么多文卷,他是不打算再睡觉了?还是不想再回他们的屋子?要她下堂可以,但至少要给她一个理由,不管是他变心还是无心,总要给她一个明示,至少她是妻子不是?总该知道是因什么而被冷落啊……“什么时候走?”
“年后。”
那也没几天了,咬唇,看向桌案后的偌大书架,半天后轻问一声:“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翻阅文卷的手微顿一下,没吱声。
“还是……你厌倦了这种日子?”只有睡觉、吃饭、上书房这种简单到毫无精彩可言的日子,“或者……你还在为嘉盛的事难过?”走不出阴影,也不愿走出。
“……不谈他。”他终于开口。
是了,他仍是在自责没能护得了嘉盛的性命,“你觉得与妻儿团圆,太过幸福,有罪是么?所以不愿幸福?”
“……”无言代表默认,没错,越是过得幸福美满,他就越是有罪恶感。
“傻瓜。”她轻道,眼泪忍不住溢出,以衣袖释去,直起身,靠近他的身子,搂过他的脖颈,下颚点在他的耳朵上……这个傻瓜,无论对亲情还是爱情,都愚拙的很,处理不了就干脆让一切更糟下去,不敢去想,所以逼着自己不去回忆那些失去的,可越是如此,越忘不掉,“他跟你一样,都是无父无母么?”她决定从头问起。
点头。
“可看起来,他比你长得康泰、有才情,至少没你这满身的匪气。”
“天性,他天性游散爱玩。”拿书卷的手微松。
“而你天性暴躁是么?”
“大概吧。”放下笔,书卷换到右手。
“若不做土匪,他该是个逍遥的佳公子。”唇抵在他的发鬓上,似是在回忆什么。
“如果不是出身在林岭,他会是。”
一声叹息,“是啊,样貌俊,才情好,性子比你柔和,还比你懂女儿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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