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第143章


冯徽与顾祈都是将就着盥洗梳理一番,各自取来干净的衣衫换了一身。只是一个仍旧是往常模样,另一个却是恨不得将平素的模样再上几个层儿,竟是斤斤计较一点不好就整个换了,折腾了许久,方才收罗着妥当,重头走了出来。
顾祈往他身上瞧了一瞧,见着他穿着一身簇新的石青竹纹纱衫,头戴攒珠冠,脚下踏着暗绣蒂莲花纹皂色厚底靴,整洁之中透着一些精致华贵,映衬着那一双俊秀的凤眼,整个人竟是如同润泽的温玉般舒服又华美。
“谦谦君子,温文如玉,当是如斯了。”先前顾祈还觉得冯徽相貌上不过清秀,瞧着便是寒家养成的,并无甚雍容华贵的底蕴,不曾想,这略微一着紧,竟是显出些大气来,心里头越发得喜欢,当下就赞了一句。
冯徽脸色微微发红,忙硬撑着说了几句含糊的话带过去,一边说着旁的事情,一边令人备下车马,预备着往顾家去。
看着冯徽这般焦急,那边的顾祈不由得抚掌大笑。道:“如此焦急作甚?这提亲之事,原当不得这般焦躁的,哪里有自己亲自过去送庚帖的道理?自然是要请了媒人,托赖着她应承其事,自己才随着一并过去的。”
“是我疏忽了。”冯徽原是兴冲冲地想要赶过去厮见一面,但被这冷水一浇,倒是有些想起些实在事了,当下又是令人去请顾祈所说的媒人过来,又是令人撰个礼单,自己一一斟酌来去。各项事情仿佛一时涌了上来,他竟有些心里有所不及的感觉过来。
可笑那媒人过来了,略微说了些话后,冯徽立时便忙上加忙,连顾祈也是惊动着了,两人略微对视一眼,就是一个和媒人说话,另一个赶忙去做旁的琐碎事情。
原来,这媒人一听是才新鲜出炉的探花郎要说亲事,满以为是与京都某大人府里的千金女做亲事,满口应承,什么听得懂京中话音,什么晓得京都风俗等等。待得冯徽心中有些疑惑着提出是为城内顾家的大姑娘提亲,她讶然出声,道这不是说大人早与京中贵女订亲之类的话,他们才是黑着脸知道了这传言。
“原来竟是个流言。”那媒人也是满脸惊讶地看着冯徽,打量几眼后,便略微有些叹气:“大人竟是这般说,我这也明说了吧。若是城内旁的人家,我这就应承下来,必定都是妥当的,可若是顾家的大姑娘,那就难说了。先前那章家的章公子,杜家的杜公子都是过去求亲,那都不得什么好的。那两位,章公子是今上亲口称过的才学品行,家资富饶,人口简单;另外的杜公子,原是京中大官的子嗣,容貌好,性子好,才学更不必说,先前还是状元来着的。就这两人,顾家的颜夫人也还是一个紧接着一个说考虑。唉,也是,顾家旁的不说,那百来年的清贵名声可不是摆着看的。旁的世家都少那一分底气不是?”
冯徽心知是什么缘故,心里头有些甜蜜,说话倒少了三分的焦躁,一一详细说清楚道明白了,礼单上的东西也都是妥当了,方才令媒人在前,他随之在后,带着东西去了顾府。
第二十八章 归来
第二十九章 冷待
第二十九章 冷待
但到了顾府,冯徽仍旧是受了冷待。
“这就是那位探花郎?”坐在里头。冯徽才低着头吃了一口茶,就听到外头细细碎碎的丫鬟说谈声。他想了一会,身子略微往右侧靠了靠,抿了抿唇角,静静听着那些小丫头说的闲话,越听,却越觉得那些流言可恶可厌得很。
边上的媒人苏婆子也是有些惴惴的,若是这满城传言前得了这事儿,她许是巴不得过来好生做一番,也让人认识认识她的本事——那杜家、章家请的媒人可都是城内数一数二,比得过那两人的少之又少。
可眼下,那传言满城都是,哪家的夫人愿意将女儿嫁过去?
毕竟,这苍蝇不保无缝的蛋一句话,虽然说起来粗俗,但那理儿可不俗。这究竟是传言,还是京都那个什么千金女嫌弃,抑或这探花郎厌弃京都里的千金女,任何一个人心底免不得多一点疙瘩,少不得多想一分。而顾家的颜夫人是出了名的挑剔,连那杜家章家两位公子都瞧不大上。这个探花郎也是说不得能不能有一个好脸色。
想到这些,这苏媒婆少不得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眼里露出些微的遗憾。
一边的冯徽看到她的神色变动,也不由得再往下沉了沉心,唇角慢慢勾起一丝有些微苦涩的弧度:难道这事情比之他所想的还要严重?也是,这样的事情,阿蘅听见了,说不得也得误会一二,更别说……
就在他心中想着的时候,外头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再过一会,颜婉唇紧紧抿着,眉头紧紧皱着,目光严厉而庄重,打量冯徽的时候透着一种严苛与挑剔。待得做定了,她略微一抬眼,边上几个一丝不乱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的丫鬟婆子才忙忙悄没声息的上来,或是赶着去外头端来清茶细点,或是略微整了整衣衫,或是轻声细语地禀报消息,还有的帮着颜婉褪去手腕上的披帛,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探花相公怎生上了我顾家的门?”颜婉低着头只略微用下唇沾了点清茶的味道,就是微微抬起头:“听闻是来求亲的?”
一边的媒婆听着有些不像,忙就是赶上来行了个礼,笑着道:“夫人真真是好见识,好眼光。这冯公子确实托了我这个媒婆来求亲的呢?冯公子人便在此,瞧着这人品相貌,才学名声,正该与贵家大姑娘相配。真真是金童yu女,郎才女貌,合该是一对儿。”
这话一说出来,那颜婉由不得轻轻冷笑了一声,再三打量了冯徽,才是用纱帕擦了擦唇角,笑着道:“若是平日,探花郎登门求亲,我怎么都得扫榻相迎的,只是这满城都说得探花郎原在京都摘得千金富贵花,如何今日竟求到我顾府来?要说起来,顾家虽也有些清名,但怎么都比不得京都贵女……莫非,郎君竟是想着娥皇女英之事不成?”
听到这里,冯徽再也耐不住,起身行了一礼后,方才开口道:“夫人,此事断然不能。晚生自得了空闲。便忙忙赶来余杭求亲,什么京都贵女,连一点都没有的事,不过是人口相传,三人成虎罢了。”
颜婉听着这话,也不由得生出三分疑惑,皱了皱眉头后,她半信半疑着道:“真是如此?俗语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这满城的传言,难不成连一丁点的影子都没有?”
冯徽又是施了一礼,极是诚恳:“这事晚辈决然不知道,若真有这样的事,不说别个,单单贵家的大公子如何不说上一句半句?”
这话一说,颜婉心里头虽然多信了一分,但也少不得想起自家女儿对这人的一片痴心。为人母的,但凡旁人爱慕自家人,心里头便少不得多出三分得意,但若是自家人待旁人迟迟然一片心,能不多三分犹疑一分不喜么?
颜婉想着自个就这么一个嫡亲女儿,素来行事为人,相貌女红,桩桩样样俱是顶尖的——就算是一品大员数代世家子都是能端的起来,做得主。这样的人,如何能轻易许人?这冯徽虽然说是个探花,家中人口简单,但一无恒产,二无势力。三分得力的亲戚援手,官场风险不定,若是出了事,自家女儿不是平白受了苦?
想到这些,颜婉原先略微软和下来的心又是硬了一分,当下收起旁的神色,唇角也带出一丝笑容,只缓缓着道:“若真是如此,倒也罢了。只是这婚姻大事,须的仔细,半点马虎都是不能,女儿家尤其要慎重。不然,这男子休妻和离还能得个略微好的女子做继室,女子却是半辈子都是毁了去。”
虽然这话说得十分郑重堂皇,但若不是他并非这颜夫人心中属意的,如何能有这般直白的话?自然懒怠着招呼,不愿将女儿嫁过去,方是一点掩饰都没有多做。想到这些,冯徽心底不由得灼热煎熬起来。
“颜夫人……”冯徽才吐出三个字,那边的颜婉就挥了挥手,满脸都是笑容,温声细语道:“冯公子的意思,我是清楚了。此事依我看,也就这么定了吧。”
另外一边的媒婆苏婆子见着气氛颇有些不对,原想着先用冯徽探探路的心思立时抛到一边,忙笑着凑上来道:“唉,这真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什么人家的姑娘不是千疼万疼疼到骨子里的?便是求亲的人千好百好,一万个好,哪里能比得了自家待女儿的好?说个实话,夫人,不说您。就是我嫁女儿,也是挑来挑去,越挑,那越是觉得心惊肉跳,生怕得个什么不好的地方,耽误了自个的女儿。非得拖到最后,哪里舍得了自家女儿到了另一家的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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