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第178章


“所以下官也痛快的告诉大人,即便巧舌如簧,此战也绝不可免。”张淮深脸一板,干净利落地说道,语气中毫无回寰余地。
这话入耳,犹如当头霹雳一般,西门季玄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了上来,想到对手在软硬兼施之下还是死硬不改,自己苦心至此依然白费工夫,心中郁愤顿生,不禁愤然道:“下官言尽如此,禄帅还是执迷不悟,难道真要碰上南墙才肯回头吗?”
摆摆手,张淮深笑意吟吟地说道:“此战如同大人所说,胜负尚未可知,下官当然不能只被大人这一番话就给吓走。”
“难道适才下官所说还不能禄帅回心转意,难道真要天子登城才能消弭战火吗?”西门季玄是真的动怒了。他是中官之中少有的忠君爱国之臣,对鹰扬军勤王之举也深感敬佩,但限于自己也是中官的身份不能罔顾神策军的利益,所以才竭力劝解想促成和议,没想到用尽了口舌,对方还是一意孤行,一气之下他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可是他的怒意对于张淮深来说毫无威胁,就只听他道:“西门大人有计策,下官自然也能有对策。大人要让陛下登城,且不说陛下是否会应允,就算能,既然京师还在神策军的手中,下官大可一口咬定城上的陛下是假冒的。若说要散布谣言,没有十天半月却也未必见效,而下官相信,此战三五天内就可决出胜负,谣言到那时自然不攻自破。”
“即便如禄帅之意,但长安城防坚固,难道禄帅真的以为三五天内就可攻破京师?若是战事僵持,要知石雄人马指日可回,到时候前有坚城后有追兵,腹背受敌之下禄帅以为鹰扬军还能有脱身之路么?”西门季玄哼了一声道。
“起兵之时下官就知道前途凶险未卜,但为了大唐江山社稷,还是一路奋战至今,既然已经到了城下,岂有不博之理。此战胜负本就在五五之数,三五天已经足以。”
“岂有不博之理。”西门季玄喃喃重复了一遍,冷笑道:“原来此战禄帅也只是一搏。”
“征战胜负岂有定论,能有五五之数已经难得。西门大人也知道,下官本是商贾出身,行商打仗虽是两码事,但也有相通之理,那就是,两者都有风险,都像是博弈一般,从无稳赚不赔之事,所以下官决定,用此一战来博大唐中兴之机。”
“哈哈哈哈。”西门季玄忽得大笑了起来,弄得张淮深莫名其妙,就只听他笑声一敛,厉声道:“原来此战对于禄帅来说只是一次豪赌,禄帅却是好忍心!”
西门季玄是宦官,声音尖利,大笑之声本就刺耳,加上这声厉喝,连远离数十步之远,原本是听不到他们话声的那些神策军和鹰扬军兵士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些人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但想来不是好事,一个个都悄悄地将手移向腰间,暗地里都在做动手的准备,只是鹰扬军众人的心中更多了些疑惑。
这时坡顶之上张淮深忍不住问道:“什么忍心?”
西门季玄瞪着他,大声道:“禄帅将鹰扬军万余将士作为赌注,去做这博浪一击,罔顾将士死活,岂不是忍心!”
他这话大声说出,清楚地传到了远处众人耳中,鹰扬军众人心中更是平添三分惊恐。
张淮深心道不好,暗想西门季玄果然奸猾,故意将这挑拨之言传到同来之人的耳中,那是有意借他们之口散播出去,促使军心发生动摇。想到这险毒的用心,他恨得牙根痒痒,怒声道:“大人不用挑拨了,下官募兵成军以来视兵如子,焉有以人为注之理。”
西门季玄就等这句话了,立刻接上道:“既然如此,为何禄帅明知仇士良已经伏诛,仍然执意攻城,可知天子就在城内,岂能受你等惊吓,难道禄帅想当叛臣吗?何况待得石雄兵马回师,前有坚城后有追兵,鹰扬军全无活命之机,禄帅因一人之固执陷全军万余将士于死地,又何敢大言视兵如子!”
这番话说得是声色俱厉,大义凛然之至,加之他虽然已经年老,但精气神极佳,长得又是满脸正气,这一番做作,竟好似当年颜鲁公怒斥李希烈的故事。
张淮深怒极,正待反驳,偏生对方说得乖巧,一时难整理出条理来,正酝酿气势着,西门季玄又大声道:“朝廷能给禄帅的已经到了极处,剑南西川节度使的使职,还有蜀国公封爵,禄帅的部将也各有厚厚封赏,兵士们那里朝廷可以拨一百万贯以为酬劳,若是禄帅还不满意那也没法子了,下官言尽于此,禄帅也不必急着答复,明日此时此地,下官再来候教。”
“慢着走。”见西门季玄见好就收想要脱身,张淮深哪能容得,立刻低叱阻止。
西门季玄连退几步,冷冷道:“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禄帅请自重身份。”
随着他这话,远处早就有准备的神策军众人呼啦啦全都拥了上来,将西门季玄护住。山坡下那两百神策军也刀出鞘,箭上弦,勒紧马缰,作出要一拥而上的架式。
张淮深已经伸出的手不得不收了回来。一是因为没有能扣下人的把握,另外是生怕坐实了适才的挑拨,说到底西门季玄也不是城内的主心骨,没必要去硬拚,他只得怒哼一声道:“西门大人指鹿为马的本事下官是领教了,不必明日,今日就可给大人答复,要想让我鹰扬军撤兵,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西门季玄也不着恼,反而笑道:“禄帅毕竟年轻,一时冲动,还是回营之后细细思量后再说吧。”
张淮深气哼哼地不理睬他。
西门季玄慢慢后退,准备撤离,离开十丈远的时候忽然又高声道:“禄帅,不妨告诉你一件事,石雄的三万大军前几日已经突破贵军在大槃山的阻击,现正在星夜赶往长安的途中,随时可能出现在你们身后,若不想得个全军覆的下场,还有,若想保全你那些在大槃山残部的性命,禄帅还是尽早识时务为好。”
本在气头上,但此言入耳,张淮深如遭雷击,怒火顿消,等他冷静了过来正要说话,西门季玄一行人已经退到了小丘的半腰间,只能听他的声音遥遥传来:“明日此地再会,禄帅务必前来,或许此一会能令禄帅回心转意。还有,禄帅的亲友还有亲笔信等待明日由下官交与。”
言犹在耳,马蹄声已是密密响起,小丘下尘烟滚滚,直向长安城而去。
张淮深恨恨地一跺脚,怒视着远去的那一行人许久,许久才平心静气了下来,回首望着东来之路,忽得幽幽一叹:“唉,人不该贪心,难道前日失误竟要成终生遗憾吗。”
他说的自然是前日的乔谷水之战了。想起若不是那日的耽搁,或许昨日就可乘着城中混乱完成大事,想到眼前危险的处境和大槃山那里尚未得知的结局……西门季玄的言下之意该是说那些阻击的人马已经被歼灭,余部被俘了,张淮深心事重重,没精打采地下令回营。一路之上,他沉默不语,身后众人也被他低落的心情给感染,个个悄无声息。这些情景又被他不时的回头打量给看在了眼里,令他越发担心心,当入营之时他忽得将常慕德唤来悄悄吩咐道:“你安排同去之人今晚单独宿营,不要让他们到处走动,传播消息。”
常慕德面带惊愕地领命而去。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鹰扬军将领们不是在休息就是在巡查,张淮深离营时也吩咐他们不必等候迎接,所以他独自一人回到大帐,亲兵随即送来晚饭,他就独坐着闷闷地吃着,过了不久,常慕德悄然入帐。
“坐,一起吃吧。”看到他进来,张淮深招呼道。
常慕德点点头,亲兵于是再送上一份饭食,等退下之后,帐中就只剩下这两人了。
他们默默吃着,都没有说话,只是张淮深是有心事,难免食不知味,常慕德不时看看他,面上浮现忧色。
好不容易将这顿饭吃完,常慕德找了个机会说道:“那些跟去的兵士已经另行安排好宿处了,还派了亲兵护住,不许旁人进入。”
“好。”张淮深随便点点头,忽得道:“我们出去巡营吧。”
“好。”常慕德应声而道。
这时夜色茫茫,一陇轻纱半遮着残月,两人来到帐外,在这点点星空之下信步而走,张淮深背着手,随意地四下张望,常慕德看得出他只是欲借此排遣,哪里真的是去巡营,但也不点破,因为这几日正是最为紧要的关头,容不得有干扰主帅思绪和决心的事情发生,若真有什么疑难之处张淮深也自会找人商量。
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张淮深忽得提出要去看一下这次跟去的那些兵士的营帐,常慕德二话不说就将他领去了。那是在营中一片空地上,有七八座大营帐,独处一隅,离其他营帐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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