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第194章


张直方感动,说道:“七郎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仆固长史携手共进退,绝不让中官们得志的。何况家父还在,卢龙兵马可非吃素的。”
张淮深就等这一句了,高兴地道:“如此就好,仆固俊和新君交好,十哥又有令尊撑腰,我离去也大可放心了。”
张直方惋惜地道:“要是你不走该多好。”
张淮深一笑:“这庙堂本就不是是适合我的地方,这一去如脱樊笼,十哥该为我庆贺才是。”
这日过后,张直方正式开始接管鹰扬军各项军务,他本就是开创这一军的首领人物,交接之时并无妨碍,鹰扬军逐步向城内开拔,一点点接管宫中宿卫,一切行进都非常顺利。就只一件事令张淮深恨恨不已,那就是豆卢著的人头并没有能拿回。此人一得到议和的消息就立刻潜逃无踪,等马元贽文书至早已失踪两日了。
尾声
会昌六年四月一日,天色阴沉,长安城中飘着细雨,虽然无须打伞,但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还是令人感到丝丝凉意。
大明宫中钟鼓齐鸣,含元殿内香烟缭绕,宫门大开,百官鱼贯而入,殿内御座之上,新皇帝肃容端坐。百官入内,三拜九叩,山呼万岁。内侍尖利声音响起,朝议开始,新皇帝从此听政,掌握帝权。
殿内一角,仆固俊垂手静立,眼睛却在瞟向殿外。
大殿外侧,张直方站在龙首台上向着西方眺望。
丹凤门下,常慕德闭目抬脸,感受着丝丝春雨,神思悠悠而去。
城外鹰扬军大营之中,李恩负手立于帐外,低头沉思。
长安城西开远门外,一行十余人骑马缓缓而行,当先一名男子手中把玩着一条杨柳。
身后一名年轻男子正凝神倾听着什么,忽道:“禄帅,听,是大明宫的钟声。”
前面那男子抬头微笑道:“好了,封侯,既然你决意要跟我走,那长安城中的是是非非就不要再理会了。”
这男子就是张淮深了,身后的也正是索勋,两人辞去了官职,婉言谢绝了部属们的相送,正踏上前往沙州老家的途中,他们的身后跟着从人和棺椁。
新君听政之日就是离京之时,张淮深实践诺言,就在这一日离开了长安,出城之时,他回首望着这生长之地,心中惆怅,再向城外一望无际的官道看去,更觉茫然,心有所感,于是口占一绝:
“细雨轻风出长安,回首前尘心惘然。
此生将寄万里远,壮志未酬意亦甘。”
《大风歌 第一部 ·夕阳春雷》 终
第二部 拨云见日
第一章 龙家部
五月的天,已经是很热了,尤其是走在年久失修高低坑洼的官道上,上有骄阳似火,下踩晒得滚烫的砂砾,身遭又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沙滩,连人带心都像是落在了火炉里面,眼里心里只见一片赤色,再加上荒漠上不时夹着沙子的热风,任谁都不免汗流浃背,苦不堪言,行人唯有眯着眼,带上遮阳大草帽,低头赶路,希望早点到达歇宿的地方,好喘上一口气。
“大伙停下来歇歇吧,喝口水再走。”
烈日之下,甘州道上一个由十多骑和三辆马车组成的行队停止了蠕动,众人纷纷下马休息,只有吊尾的一骑从右侧绕到最前面,骑手跳下马,摘下马鞍边的水囊,一边递到走在最前面的一人面前,一边大声问道:“禄帅,这里离甘州城还有多远啊?”
那人接过水囊,四下望了望,笑道:“这可问倒我了,以前回沙州我都是绕道回鹘,不曾走过丝路。”顿了一下,又道:“封侯,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我都已经不是军中之人了,别再叫我禄帅了,叫禄伯就行了。”
骑手摇摇头,一笑道:“叫惯了,而且这样叫才觉得亲切。”
这两人自然是张淮深和索勋了。
光王继位之日,张淮深带着执意要追随自己的索勋,护送父亲张议谭的灵柩踏上回沙州老家的路。本来自吐蕃占据了河西陇右断绝丝路后,与西域的往来只有绕道回鹘了,但张淮深在镇守夏州时和回鹘人交兵多年,结下深仇,所以只得冒险走旧丝路,幸得朝中有照应,顺利过了凤翔神策行营的辖地,进入陇右后,一是小心谨慎,一是舍得破财,加之隐秘了身份,护送的又是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的灵柩,因此一路太平,走了一个多月,这日来到了故唐河西道甘州境内。
“禄帅,给我说说这甘州的掌故吧。”歇了会儿后,索勋兴致勃勃地道。
“好啊。”张淮深答得很爽快。
自从进入陇右旧地,每到一地索勋就缠着问当地的掌故,甚喜他的好学,张淮深每次也都详细的解说。
眯起眼,望着远处,张淮深缓缓道:“这甘州古称张掖,汉武帝元狩二年,霍去病自陇西出兵,过焉支山,西入匈奴境内千余里,同年夏,由北地出击,逾居延海,南下祁连山,围歼匈奴,匈奴浑邪王杀休屠王,率部四万余人归降,于是汉迁徒关东贫民七十二万余口,充实陇西、北地、西河、上郡之地,在浑邪王、休屠王故地设酒泉、武威、张掖、敦煌四郡,也就是本朝的肃州、凉州、甘州和沙州。这河西四郡乃是连接东西的要道,极其重要,因此匈奴人曾唱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索勋听得眉飞色舞,可转眼又疑惑地问道:“那这河西四郡又为何会落在吐蕃人之手?”
“还不是安史之乱惹的祸。”张淮深叹道:“天宝十四载,安禄山自范阳起兵叛乱,势如破竹,朝廷只得抽调河西陇右的精兵入援,然而边军一调,吐蕃就得乘虚而入,从至德二年吐蕃陷鄯州开始直到贞元七年西州沦落,先陇右后河西,三十一年之间,陇右道的秦、原、河、渭、兰、鄯、阶、成、洮、岷、临、廓、叠、宕十四州,河西道的凉、甘、肃、瓜、沙、伊、西七州,一共二十一州尽为吐蕃所有。”
他缓缓说来,话声沉郁,沉默良久,又指点脚下道:“我们如今走的就是名通中外的丝绸之路了,自西汉以来已近千年,唉,想想天宝年间商旅络绎满道,何等繁华,不想落入吐蕃人不到百年就如此凋零残破,绝少人烟,真是情何以堪。”
说到动情之处,张淮深极目远处,击节吟道:“古道漫漫风沙扬,遥忆当年丝路昌。而今沦落近百载,极目疮痍愈悲凉。”
索勋听得气闷,腾地站起,不平地道:“至德二年到如今已差不多已经有九十年了,就算从贞元七年起算也有近六十年,既然丝路如此要紧,怎么不见朝廷有收复失地的举动,难道这前代先人打下的河西四郡就这样白白丢给吐蕃人不成?”
“坐下。”张淮深略怒地看着,低声道:“如今这里被吐蕃人占据了,凡事要小心,这等忌讳的言语放在心里就可以,不要乱说。”
索勋不平地坐下,取下大草帽,气呼呼地用力扇着。
对着这沉不住气的举动,张淮深摇摇头,晒道:“急什么,这地又不会长脚,跑不了,等藩镇一一剿灭,天下大定之后,自会有圣君开疆拓土,收复故地。”
不等索勋再说,他又道:“我查看车马一下,你还坐着歇会儿吧。”
站起身来,张淮深走到那三辆马车边上,看看载着他父亲灵柩的那辆马车有没有绳子松了,灵柩是否会晃动,再看看其他两辆马车中行李干粮有否损坏,和从人们一一招呼过来。过了会儿,看众人都缓过劲了,这才招呼他们上路。
众人翻身上马,马车也开始缓缓起动。
就在此时,官道远方一阵大风刮来,夹着满天黄沙,众人有的低头有的转身,赶紧避让。好不容易过了,已是满身砂土,不禁骂骂咧咧地往身上拍灰,队伍显得有些乱糟糟。
张淮深正在清理身上的黄土,耳中忽听远方有马蹄声声,抬头望去,官道尽头一匹黑色的骏马飞驰向着己方而来,迅如闪电,猛如雷霆,本还遥遥,眨眼间已经相距不远。
“好快的马。”张淮深脱口而道,又见马上骑手依稀似是绿衣少女,又赞道:“不想西北边地的女子也有如此骑术。”
他还在赞叹,索勋已经大大摇头:“都这么近了,这女人怎么还冲这么快,当心撞上咱们,是不是要让让?”
张淮深不以为然:“我们这么多人,还有马车,理该该她相让。看她这么好的骑术,一拨马头就可以从边上避过去,不用担心。”
正说着呢,快马已经近在眼前,却毫无改向的意思,直挺挺地就冲了过来。张淮深和索勋都是大吃一惊,促不及防之下赶紧向道旁躲避,只觉一股劲风扑面,那匹大黑马载着一名绿衣少女已擦身而过,险些撞上。
惊魂尚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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