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第207章


在想什么,但张议潮知道今日必会有个结果,更加不急,见了面只是问寒问暖,丝毫不提那日之事,还是张淮深先挑入了正题,他来的目的就是为此,何必再绕圈子。
“那晚三叔说的,侄儿这几日也想了七七八八了。”
“哦,那七郎打算如何?”张议潮顺势问道。
回避了这问话,张淮深反问道:“三叔可否先告诉侄儿,三叔打算如何赶走吐蕃人,赶走之后又有何打算?”
“如何赶走,那正是需要七郎的地方,大伙要集思广益,才能想出好法子。”张议潮一听就知道事谐大可,不急不忙地道:“至于赶走了吐蕃人之后该如何……”
他捻着颌下微髯,忽然将话题一转,说起张氏先辈的事情了,“七郎也该知道,咱们祖辈乃是前凉张氏,西晋永宁初,士彦公出为护羌校尉、凉州刺史,乃是我张氏称雄河西之始,自安逊公、成逊公,及至公庭公时尽有陇西之地,士马强盛,虽称臣于晋,而不行中兴正朔,称孤道寡,割据一方,为我张氏最兴盛的时候,直到太元元年天锡公之时方灭于苻坚,凡九世七十六年。此后我张氏被迫西迁,隋初定居于沙州,至今已有五百多年了。先人的功业,令后辈唏嘘不已,但也只能在梦里追忆。”
张议潮说得感慨,神思像是回到了百年之前,而张淮深听得却是浑身发冷,只觉得心一点点往下沉,忍不住问:“难道说,三叔赶走吐蕃人后打算再立我张氏前凉?”
“不。”张议潮的回答出人意料,“云烟既然过眼,岂能追回,即便想复我前凉,也需审时度势而为。已经五百年过去,哪还会有前凉的亡国遗民,这河陇之地百姓怀恋的故国也只是大唐。复国之事或可想想,但若真的去做,不啻是自取灭亡。”
张淮深大大了松了口气,若是张议潮真有复国之心,那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会是快点逃离沙州,但如今听来,张议潮头脑极为清醒,想来所谋划之事定非无根之木,大有可为,知道这点,张淮深欣慰不已。
“那三叔究竟打算如何?”
“逐吐蕃人回老家,奉河陇地归大唐。”张议潮斩钉截铁地道,“但是……”他话音一转,“关内如今藩镇割据,天下纷扰,河陇久受吐蕃盘剥,民力衰竭,不能受其牵累。我们该效法先人,虽称臣大唐,接受诏册,但不奉朝命,不卷入关内争斗,只是无为而治,与民休息,待得天下大定,再献上户籍田册,归于一统。”
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明白,赶走吐蕃人后,尊大唐正朔,称臣纳表,但最终还是要像河朔三镇一样,割据河西,自霸一方。
张淮深不以为异,他虽然有复唐故土之心,告慰武宗先帝之念,但权柄究竟是在朝还是在野却不是他所在意的,何况关内已很明显进入了乱世,若真收复河陇,然后双手恭奉给朝廷,他也放心不下。张议潮这番话不矫情,不隐瞒,显是出于真心,张淮深非常满意。
于是他笑着道:“三叔这打算还是为了咱们张家,难道河陇百姓的困苦就不管了?”
张议潮心大定,张淮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所以他也轻松了下来,微笑道:“难不成我们张氏就不是河陇的百姓了?若能赶走吐蕃人,既无胡服辨发之辱,又无征人政物之索,河陇百姓何来困苦可言,民富是国昌之本,我等必当重建州县乡里,再造户籍田册,宽免赋税,恢复故国风华。”
“好,三叔说得好极了。”张淮深连声喝彩。
“那七郎可是答应了。”张议潮满面笑容地道。
“三叔既然不弃侄儿鲁钝,那我有一策献与三叔。”张淮深大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
张议潮接过来,不急着打开,只是望着纸,笑道:“若是今日的回答不满七郎的意,这张纸与我怕是今生无缘了吧。”
张淮深笑而不答。张议潮于是欣欣然道:“早就听闻七郎曾给武宗先帝献过策,先帝赞赏备至,今日待我也领略一番。”
说着打开了纸,只见上面写着十六个大字:“东归大唐,北结回鹘,西联诸戎,南和吐蕃。”张议潮不及细思,指着这十六个字,笑道:“古有隆中对,今有沙州策,倒是互为瑜亮。”
“三叔过奖了。”张淮深连连谦谢。
笑过之后,张议潮又细细看了一遍,问道:“这十六字言简意赅,七郎何不解说一番?”
张淮深于是就一一解释:
“这东归大唐,该是同三叔想的一样。若想赶走吐蕃人,必然要借用河陇百姓怀恋故国之心,假以大唐之名,方能安抚百姓、震慑四方。”
“这北结回鹘,自至德以后,河陇沦陷,西域之地就只有回鹘吐蕃争雄,两国互为死敌。吐蕃势大,我们不是对手,关内自顾不暇,未必能相助,唯有借用回鹘之力方能相抗。”
“这西联诸戎,吐蕃与回鹘在西域争雄,小国次第覆亡,必有图谋复国之臣,加之连年战事,吐蕃人征索无度,必然民不聊生,一同河陇百姓,苦思逐走吐蕃人之策,我们可同他们携手,遥相呼应,共同起事,令吐蕃人兵力分散,顾此失彼。”
说得累了,张淮深停下来喝口水,这时张议潮趁机问:“前面说得都很有道理,可这南和吐蕃该如何解释?”
他对前面十二字都无异议,但在这最后四个字上,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吐蕃势大,户口土地无不十倍于河陇,凭借地主之利赶走他们,不是难事,但要分庭抗礼却是力有不及,将来割据一方,也难指望关内的襄助,所以不和,恐总有一日还是会被吞并,不如和为贵,宁可牺牲些金帛财物,也要彼此罢兵消弭。”
“这恐怕不成,吐蕃人若是被赶走,恨我们还不及,怎肯善罢甘休。”张议潮摇着头,觉得此事恐难办到。
“利之所在,趋者如鹜,只要能让吐蕃人明白,不动刀兵,还能得些好处,动了刀兵,只能玉石俱焚,那他们自然就会有顾忌。只要我们没有阋墙之乱,外敌见无隙可乘,自然不敢侵扰。”张淮深很自信地回答。
沉思一会儿,张议潮脸上笑容绽放,鼓起掌来,喝彩道:“好,说得好,果然是可比隆中对的沙州策,妙计,妙极,难怪只是听君一席话,武宗先帝就会力排众议,破格录用,今日一见才知果是名不虚传。”
“那三叔可愿以此为今后行事的总策?”[WWW。WΓsHU。COM]张淮深正色相问。
“有条有理,一针见血,为何不用。”张议潮笑道:“本来只是想借用七郎知兵之才,却不想得了武侯之谋,幸甚幸甚!”
“武侯之谋怎么敢当。”张淮深赶紧推辞,“既然三叔、二叔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淮深身为张氏之子,岂有置身事外的道理。淮深不才,愿在兵事上辅佐三叔,与长安朝中的联络亦可担当。”
“那太好了。”张议潮喜出望外,紧握张淮深的手,道:“今后这两处的事情就全都托付给七郎了。”
“好。”简单的一个字,却是张淮深坚定的承诺。
古有季布,一诺千金,而张淮深的承诺,亦如泰山之重。
大政方针既定,接下来商量的就该是细节了,张淮深为避免给人揽权的误解,回避其他方面,只单论军事和与长安朝廷联络。
说到军事,第一要务自然是练兵了,有兵方有地,有地方有民,有民方有财,有财方能练兵。说到财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河陇这里民贫物廉,张氏掏出第一笔练兵的费用还是不费力的,至于人员,则初步定下在张氏族人中先选第一批两百青壮,以团练抵御马匪为名义加以操练,作为将来成立义军的骨干,然后看品性从外系亲族子弟中挑选可靠的加入。教头自然由张淮深和他所带来的原鹰扬军的亲兵来充任了。这练兵是张淮深拿手好戏,虽然不能像在夏州那样放开手脚去做,但也不算难事。
至于长安联络的事情更好办,当今皇帝先前的光王是张淮深作主拥立的,总得还他人情,特别是他人已不在朝中,绝不至于有“每顾我,使我毛发洒淅”顾忌的情况下,即便皇帝那里不好说话,那还有原来的鹰扬军旧部在,他们执掌宫廷金吾,皇帝也不能不给面子。
商量了一下午,诸事顺当,张议潮和张淮深心情都是很好,暂且停下来歇会儿。
“对了,本家之中,除了三叔还有哪几位知道这件事?”张淮深揉着太阳穴,随口问道。
“我,你二叔,你五哥,就这么三个人知道全部,其他人或许经手办过有关的事情,但都不知道内情。”
“那好,我这里也就索勋知道。今后练兵少不了他,所以我也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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