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第56章


”梁档叫声“傻帽”,不再理他。秦春芳走了一圈院落,对我惊道:“啊,原来文学家能住这么大的房子!”似乎等待我的回应。这是什么话,郭沫若能住这么大的房子并不等于文学家能住,即便不明白郭沫若的历史,用普通的数学逻辑也不能这样推测。我鼻子哼的一声,忍住反驳的话,没理她。
夏天北京的夜来得极迟,吃饭的点了天还透亮,我们在什刹海前海岸边吃零碎的食物当晚餐,那儿什么小吃摊都有,就是没有一样特别合胃口的,露着大肚皮乘凉的人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梁档找了个小横桌,朝我们招呼道:“过来,这里便宜。”我问说:“你怎么知道便宜?”梁档道:“我刚才问了老板,这里啤酒一块钱一瓶,我们学校卖两块呢,有兴趣的话还可以批发点回楼道去卖。”我担心道:“会不会直接拿什刹海的水灌的?”梁档道:“应该不会,要不你去尝尝湖水的味道。”我说:“这个活还是你地道,我尝啤酒就行了。”于是我们开始试啤酒,问了价钱后,又点了毛豆、小龙虾、拍黄瓜等,当然还有炒饼、摊鸡蛋饼等主食。大伙围着小小的桌子,气氛倒也热闹。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总是闷闷不乐。”赵颖边吃毛豆边对我说。
“没有,我就是这样,人越多我就越不善言辞。”我回答。
“这么说来,你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话最多了?”赵颖继续开玩笑道。
“倒也可能,我经常自言自语,但只是在心里说。”
“一般说什么内容呢?”
“具体内容倒是没有,大概就是一个我对另一个我质问,你怎么那么胆小,或者你怎么有那么无耻的念头,等等,自己跟自己打架吧。”
“真是个怪人,我们以为你不说话,原来只陪自己说。”赵颖道。
“别听他胡扯,最近他感情受到挫折,情绪不好。”梁档自以为是插嘴道。
“笑话,我感情受到挫折?”我冷笑起来,道,“是不是你最近感情蛮顺利的,就认为别人都受到挫折了?”
“你敢说你不是么?”梁档拼命喝一块钱的“普京”,居然喝来劲儿了,说话比平时冲动了几分,道,“一会儿把自己蒙在被窝里,一会儿还哭鼻子,死去活来的,你以为我没看见!”
“笑话,我就是死去活来,也不可能是感情上的事。”我也跟着来劲儿了,加大嗓门道,“谁都跟你似的,对男女之间的事那么上心。”
“嘿,你还不承认了,那你告诉我,除了男女之间的事,还有什么能让你要死要活的?”梁档刨根道。
“我上心的事,岂是你这等鼠辈能理解!”我火了,忍不住在秦春芳面前狠狠贬低梁档。
“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呢?”赵颖等也好奇了,追问道。
“怎么说呢,有时候社会把我给惹恼了,比如一个孕妇因钱不够交住院费,医院拒绝为她生产,结果难产死了,诸如此类的事都让我闷闷不乐几天。”脑子是有点晕了,但我说话的时候还能理清思路,道,“总而言之,就是一些忧国忧民的事。”
“这虽然令人难过,不过我不理解,这些事怎么会惹着你呢?它离你那么远,每天都在发生,我确实想不起跟我的喜怒哀乐有什么关系。”赵颖以数学的逻辑质疑道。
“是这么着,出了这样的事,我就会想假如我是那个孕妇,不,我如果是那个孕妇的婴儿,没出生就死了,多为难呀。继而我会想到,这个社会如此复杂纠结,处处都不公平,我迟早也会碰到诸如此类的事,这个社会呀,可真是个棘手的社会,将心比心,这怎么不让人难受呢!”我细细剖析自己的思路。
“吹牛,纯粹吹牛!”梁档见我说得认真,死活不信,道,“他纯粹是为私事伤心!”
“你今天是不是要跟我过不去,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现在功德圆满了?我告诉你,别看你们俩现在幸福样儿,过几天都说不定呢!”我诅咒道,并且看了秦春芳一眼,秦春芳作冷静状。
我的话彻底把气氛搞坏了,梁档手指着我,说不出话了,原来他认定我不该说这么狠的话,舌头气大了。我也站起来,反正今天过得比较郁闷,怎么玩都奉陪了。
阳痿伸出粗壮的手臂,稍微用力就把我们俩都摁了下去,道:“你们俩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要打架也得回家再打,在这么多女生面前打,很幼稚!来,喝酒喝酒。”
我一听,幡然醒悟,真觉得自己是幼稚极了,举杯跟梁档碰了碰,道:“梁档,我不想跟你较真,你可别再惹我。”
梁档道:“开个玩笑就惹着你了,真是越活越小了。”
我申辩道:“你现在开心,当谁都开心,别人的心境可跟你不一样。”
我调转话题,转头对阳痿道:“瞧你这手臂,孔武有力的,以后改个外号,别叫阳痿了。”
“不用改,我就喜欢这外号。”
“为什么?”
“你们叫我的时候,总是有人朝我看,我觉得蛮吸引眼球的,比较自豪。”
这么一说,大伙都乐了。接着又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不免又谈到男女之间,比如大师和赵颖分手的事。
“他太自私了,又自大,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演砸了就往我身上推,我一想,这种男人靠不住,还是分吧。”赵颖解释道。
“怎么自私呀?”打听别人隐私,一向是我的爱好,便刨根问道。
“比如说,我们一起吃个什么,埋单的时候他就故意把手放口袋里,等我掏出饭票时,他才掏出来,专等别人埋单他走过场。我跟他说这事,他还说,女人也应该有埋单的权利,老是男人埋单,多庸俗。”
“那么自大呢?”
“就说他把我拉你们宿舍去过夜,每次我心里都打鼓,他就拍胸脯,说谁也不敢说这事,结果呢,还是出事了,然后就怪我没有警惕性。”
我们趁着大师没在场,顺着赵颖的话题,把大师的缺点都掏出来,狠狠地诋毁了一番。还没过瘾,就把大师的优点也拿来说了一遍,比如他特忠诚,对李向阳和金庸忠贞不渝;比如他特仁慈,摔了那么多酒瓶始终没有一个砸在我们脑袋上。评头论足之后,话题进入一个轻松和谐的状态。
“那么,你们喜欢怎样的男生呢?”我来了兴致,出考题问。
“坦诚、老实的吧。”王小梅很羞涩地说。
“那你很适合找头牛当男朋友。”
秦春芳要开口,被我止住,我说:“你不用说了,梁档这个类型就是你最喜欢的。”
秦春芳只好把要说的噎住。
赵颖想了想道:“如果有一个男朋友可以让我不受气,那可就好了。”
“不受气,那生活多无聊。”我接茬道,“那么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假如一个男生惹你们生气了,把你们伤害了,然后他写一封言辞诚恳的道歉信,你们会原谅他吗?”
“我可能会,我从来没收过男生的信,那应该是很不错的感觉。”王小梅道。
“那可不一定,写信的事,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一套做一套的人现在多了去了,况且,你们中文系的人多会写。”赵颖撇着嘴巴道,“我可要看他行动上有没有歉意,这叫眼见为实。”
“不愧是情场中的过来人。”我称赞道,“梁档,你听着,这一招将来你可能用得上。”
“放心,还是留着给你自己用吧。”梁档不屑道,“我看你问这种问题,指定是别有用心。”
“你可真是考据派,我放个屁你都能找到出处。”
湖面上几只鸭形船在缓缓游荡,船中可见或是情侣或是一家几口其乐融融的悠闲景象。此情此境,既让人舒适,又让人伤感。有一瞬间,我突然幻觉到左堤就在我们中间,谈笑风生,与我的关系就如梁档与秦春芳的关系,天哪,那时候我也会像梁档一样兴奋地没话找话,聒噪聒噪。那一瞬间我突然理解了梁档为什么老拿我开涮。
梁档建议大家去划船,被我果断地拒绝。我可没心思用这种高消费陪他们浪漫。饭毕,我们沿着德胜门内大街,穿过二环路、积水潭徒步而归,天已经黑了,街灯与车灯闪烁着,我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忧愁与喜悦。多年后,我在人群中时常有这种感觉。
51。一个可怜的情圣
走出教室时,我特意在门口滞留片刻,便迎上跟着出来的左堤。
“刚才有一道填空题,《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作者,你猜我填的是谁?”我装作人来熟那样聊天。
“还能是谁?”
“我填‘霍利菲尔德’。”
“啊,难道不是菲茨杰拉德?”左堤吃了一惊。
“是呀,可是我一时脑子短路,想不起来。我经常这样,甚至有一天写完信后,我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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