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第75章


“我不管,反正在我看来,你只是以各种理由来折磨我罢了。”
多年以后,我想起那天晚上,还是不清楚我所做孰对孰错。也许答案因人而异。若是秦春芳日后的爱人,是个对贞操有讲究的人,就算我做了好事,留了阴德,使得他们的爱情多一份完美。倘若她的爱人如我一样,毫无贞操观念,甚至认为干处女是一件费劲的事儿,对不起,我为我没有助人为乐感到歉意。当然,她爱人的感觉其实无足轻重,更重要的是秦春芳的感觉。一想到她的感觉,我深感不安。毕业后一年多,有一次我鬼使神差看到秦春芳的电话打了过来,我们像两个普通老友一样谈了些家长里短,话题渐渐深入,动情之处,我突然对秦春芳说了句:“对不起。”秦春芳道:“哪里对不起了?”我说:“那天晚上没干你,我一直十分愧疚,像有一份罪孽埋藏在心。”秦春芳“嘤”的一声,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我听了良久,轻轻把电话挂了。
那天夜里,秦春芳狠狠折磨我的身体,把我掐得一块青一块紫。有一度疯狂的时候,她折腾我老二,想让它起来工作。但不知为什么,始终不再硬起过。
多年以后,我想,可能是被“我想把第一次留给你”这句话给吓的。
那个夜晚的主题是拥抱。我把她身体中能够拥抱的部位全部拥抱过,甚至拥抱到心里。以我的心理标准,这是最合适的身体行为。等到露水都把衣服打湿了,我们累得再也干不了任何事了,才怏怏而回。我用最后的一丝力气从管道上爬上来,从宿舍里拿了脸盆,到水房接两盆水从头浇了下去,光着身子走回宿舍。
黑暗中,梁档突然冒出一声轻问:“整个晚上你都和秦春芳在一起吗?”我懵了一下,脑袋机械地点了点,不知道梁档有没有看见。梁档像死了一样没有再出声。我在黑暗中站了片刻,把自己轻轻放在床上,只觉得身子空虚如风筝,一阵风就可以吹走。
60。与其说是毕业离别,不如说是去上战场
对李向阳而言,还没来得及享受评上副教授的喜悦,麻烦随之而来。
系里收到一封揭发信,李向阳登在某学术刊物的论文,有大段抄袭了东北某老教授的十多年前的论文。某教授的论文写了十来年,无人问津,突然发现被抄袭,无比激动。激动之后,觉得自己的观念还是有价值的,独一份的东西,于是来信讨个说法。这下把黄主任惹毛了,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的教授,居然去抄一个退休的教授的论文,丢脸丢大了。
当然,以李向阳的倨傲,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问题出在大师身上。原来,大师帮李向阳搜集材料,抄到老教授无人问津的部分,自以为无人可知,便不注出处,当成自己的原创观点。这下给李向阳招来麻烦了。
这是我们在大学里听到的最后一段逸事,并且没有结局。当然,关于论文的纠纷,每个地方都有,每个时间都有,就跟宿舍里偷饭票事件一样,我们并不为奇。
回想起大学生活,我总是不禁假设,如果时光倒流,把从前的日子再过一遍,我将不再犯从前的错误,不再失去从前的机会,如上帝一样,自以为已掌握人生的要诀。实际上,如果有一台时光机器,重新来过,未必如愿,因为性格如此,决定你的行动如此,很有可能还是重复从前的老路。信不信?
退一步说,即便你已经掌握生活的要诀,像老猎手一样,不再犯从前的错误,任何东西都能得心应手地对付,任何想要的唾手可得,这样的生活又能如何?给人生平添无趣而已。没有煎熬、痛苦、遗憾的人生,不可想象。
所以,假设归假设,生活还是摸着石头一步步过河。这原汁原味的玩意儿终归是我们内心所需的营养。
最后一夜,我终于在聚会的草坪上见到左堤。之前她极少露面,不参加群体活动,在我的揣测中,她在何处不言自明。
我更加肆无忌惮地喝酒。那个曾经溃疡过的破胃已经不堪重负,昨晚曾隐隐作痛。我当左堤就跟普通同学一样,就当从来没爱过她,甚至,当她像空气一样。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刻留下什么牵肠挂肚的话语,然后用余生来挂念。
大伙围坐一圈,做击鼓传花的游戏,被选中的人或学狗叫,或学骆驼叫,或唱歌,或表演放屁,大师还学龙吟,叫声颇恐怖。我唱了郑钧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喝掉两瓶啤酒之后,自觉得神智进入兴奋状态。同学们或者倾谈,或搂抱,以示离别。我看见春哥对着左堤高谈阔论,貌似招摇撞骗,终于忍不住,激起一股勇气,上前拥住左堤的肩膀,道:“走,聊聊去。”
左堤被我带着,离开草地。到了水泥路上,我踩在一个酒瓶子上,车轱辘一转,我跌了一跤。左堤把我扶了起来,道:“喝这么醉?”
我回道:“没醉,喝高一点,才有勇气跟你说话。”
左堤扶着我,我们默默无语,走到拉面馆,左堤建议到门外的座位上坐一下,醒醒酒。我同意,两人对坐着,幽暗的灯光中,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良久,左堤终于轻声道:“终于如你所愿,可以离开大学了。”
“为何说如我所愿,每个人不都一样?”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说学校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似乎社会才是你的舞台。”
我摇了摇头,道:“说归说,不适应学校的竞争,可以躲到社会上;如果将来在社会上混得一塌糊涂,更不知可以躲到哪里。”
“我一向觉得你对进入社会很有自信。”
“是吗?也许这是你最深的错觉。越恐慌,就表现得越自信。”
“你这么矛盾?”
“恐怕世上没有比我更矛盾的人了。最矛盾的地方还不在于此,而在于对你……”
又是沉默。虽然每日里似乎脑子里总是有她,但实际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交流了,现在她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我对她说的每句话既期待,又恐惧。
我们已经近乎一个学期没有说话了,这使得状态相当诡异。
“你对我似乎有话要说。”左堤迟疑道。
“想说,说又无用,不知该不该说。”
“想说就说了,这是最后的夜晚。”
“大学四年,我自觉过得如行尸走肉,只因为留下个遗憾:未能征服你的心。无数次,在梦里,我都梦到你了,何等兴奋,甚至有些梦我都知道是梦,不愿醒来。醒来之后,空虚加上自卑,更不知如何才能被你青睐。我曾想,如我这般不起眼的人,只有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才能入你慧眼,我找呀找,可是在平淡无奇的校园生活,除了跳楼,我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呢?这也是我百般诋毁大学的原因之一。你在我心中,高洁如女神,每一次与你交流,我都要鼓起天大的勇气,以克服随时遭遇拒绝带来的崩溃。在与你有限的交流中,我高谈阔论的时候,亦是内心惶惶不安的时刻,而与你每一次的交流,其喜悦都能持续数个夜晚。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能得到你,我愿失去一切前程……”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溢出。我压抑了多年的语言,在最后的夜晚喷薄而出,竟然如此清晰,简直不像我说的。左堤的眼圈也红了。
我们面对面,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的欲望越强烈,自卑也越强大。你跟每一个男生的一笑一颦,都能激起我心弦苦涩的回想。无数次我说服自己,你的眼里根本没有我,此生与你无缘,但无数次又有奢望如野草疯长。我不知如何克服这种窘境,亦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情场中人……”
我与左堤的手指紧紧缠绕交错。我停止了说话,把左堤的头搂过来,长吻。左堤稍做挣扎,但没有拒绝。
周围静悄悄的,我甚至觉得虫子也停止了嘶鸣,好像这个世界为我的吻停止了工作。
时间也在停止,只有我的舌头在疯狂地工作,似乎想把以前落下的功课全补回来。
在我转头的瞬间,突然发现离我们头部不到一尺远的窗玻璃上,贴着一张苍白的脸,我惊叫着跳了起来。那张脸随即隐去,那个人躲到窗下去了。
原来是拉面馆的伙计在痴痴地偷窥。
场面受到破坏,心情也被破坏。我们俩都从梦境中惊醒,一切正常的礼仪羞涩又重回身边,顿觉索然无味。我们转移地点,走到四合院宿舍,有一家一楼的窗户正亮着橘红的灯光,里面放着小夜曲。这个老师的兴致可真跟我们合拍。
我们依偎在墙角的草皮上,不说话。过了许久,梦境的感觉才徐徐降临。左堤拍了拍我的脸颊,道:“继续说。”
我理了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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