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九琊》第71章


鄙硇危缤黄缰醒?br /> 刑秋尚有余力分心,“啧”了一声:“我陈兄弟曾说,人间有话‘知好色则慕少艾’,可见美色易误人,像这种,怪不得有人为了他一点情爱,能——”
陆岚山此时正在他身边,却淡淡道:“无情道境界最难得,最难守,此时仙道安危多半系于他身,实在不妥。”
“唔,”刑秋打量了一下剑身冷彻的剑意,“看起来还好。”
陆岚山起手一个阵法,眼睛望着阵法繁复流转的纹路,光华交错,使人目眩,他眼中忽然有了些怔然的意味:“世间好物不坚牢。”
叶九琊落在玉楼走廊,房门前。
他推门进去,昨夜所燃残香未退,扑面淡淡暖香,房门内摆设一切如常,却已然空无一人。
这场景似曾相识。
凰鸟在溪边长鸣一声。
叶九琊走过去,见凰鸟的眼珠正看着溪边转弯处被石头阻住的一片红叶。
红叶上有墨迹,风流雅致,勾画缠绵。
“近日梦中,常觉心悸。二十年飘摇,一生心事,终当了结,只知何去,不知何从。”
叶九琊手指握着叶边,不自觉用力,使那原本就因死而脆的红叶边缘处碎出一道痕迹。
无数浮光片影掠过,或笑或哀,鲜活生动,又扑朔迷离。
他一生中也有许多浮光片影般回忆,因少有牵挂之事,过了便过了,不再记起。
有两人身影最真切。
一人在雪山之巅,长身立于风中,说,我教你一剑。
一人在锦绣红尘,执扇笑在月下,说,来陪我喝酒。
唯这两人浓墨重彩,唯这两人捉摸不透。
一个不知生死,一个不知真假。
他记得一年前初见的时候,陈微尘曾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立誓,但凡我对你所言,不论昔时,现下,来日,无一字为假,若有——
只是这人对他而言,始终隔着层层疑雾。
他未说过,未问过,心中却也清楚,即使那人未曾说过假话,也应有许多隐瞒——究竟来自何方,所为何事。
说“只知何去,不知何从”,当是自己离开,而非意外——是第二次不辞而别。
此一别后,不知以何面目再相见。
昔日回忆,尤且触手生温,却是倏忽变化,匆匆聚散。
或像那日指尘大殿中,檀香缭绕不期而遇,或是茫茫人海再无踪迹,又或是他此时已身在万魔从中。
他眼中忽然有些迷惘,红叶脱手,落回溪流之中,打了几转,向下游去,渐渐远。
脱手那一刻,却好像有什么东西与自己生生分离,眼前倏忽出现无数温柔片景,张开无数只手,在拉扯着自己。
他此刻并非站在溪边,而是立在万丈红尘深渊。
许久之前,指尘大殿里,诸人都听过刑秋与空明打的那段机锋。
最后刑秋说,你若不入红尘,又如何能悟破?
他忽然想,自己现在,算不算入了红尘。
打开房门,看见空荡房间的一刻,他心中的的确确若有所失——终究是贪恋了那人眼角一段温柔风流。
万丈惊涛拍岸,涌上绝壁断崖,惊起滔天白浪。
遥遥望见那人身影,撑一叶小舟,坐在船头,载沉载浮。
“叶君,跟我走吧。”他摇着画扇:“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要修仙了,咱们去尘世里,买一座小院,每天琴棋书画,种花种草。”
叶九琊没有动。
浪头推着小舟越来越远,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惊涛骇浪中人影忽隐忽现。
“不愿跟我走,”船头的陈微尘一直是淡淡笑着,此时却带了一丝嗔怪的意思:“你好无情。”
叶九琊望着他,知道那并非是实景,却不知到底是自己心境动摇后遇到的迷障,还是外物诱出来的幻境。无论心中作何想,始终在深渊边缘立定,没有向前一步。
“我要死了,你还不愿意要我,我好难过。”锦衣的公子画扇轻收,虽小舟动荡,却如履平地,转身衣袂浮荡,惹起一片红粉尘埃,纵身朝浊浪一跃,再无踪影。
小舟转瞬支离破碎,一片白帆在浪头被高高抛起,片刻之后,被拉扯下了水面。
江河湖海重归宁静,宛若极北雪湖。
叶九琊灵台亦重归平静,后退一步,眼前幻境潮水退散。
他先前略有动摇的境界重新稳固下来,似有所感望向黄昏天际,望见自己无情道二重天至三重天的一道屏障。
只是先前所见之景,依然在心中盘旋不去,耳边枫林秋声,像是一场送别。
目力所及之处,尽是心魔身影,唯独他身边天地一片清静。
他忽然想,不知道自己的心魔现在是什么样子。
“叶兄,”陆岚山见他去而复返,自然也注意到修为变化,面上有淡淡笑意:“恭喜。”
第68章 式微
一步, 风云突变。
大龙庭上阴云密布,雷声激荡,苍白的闪电在天际一闪一闪, 潜龙渊的水更是一点一点动荡起来,波浪拍打石台, 水深而黑,像是巨口在吞噬这方天地。
小皇帝迈出的脚步受到无形阻力, 险些向前扑倒。
庄白函紧紧握住他的手, 迈出一步,由原来的在侧变为稍向前。那日弑帝成圣以后的修为全数激发,环绕住自己和小皇帝,与捭阖道上一股肃杀荒寂之意抗衡。
他心中明白,历代开国君主亦是凡人,也没有仙人护卫, 却都能走过这条道路,如今艰难重重, 恐怕是天道不承认小皇帝,或是现下天道本就不许人封帝的缘故。
小皇帝双眼茫然,不知看到了什么,抬头望他:“先生, 我走不动。”
他半跪在地, 平视着小皇帝,与他目光相对。
“琰儿,今时不同往日, 天道不需要人皇。”他声音缓缓:“可是中洲百姓需要,先生教你,知其不可而为之,非是执意要做,而是不得不做。”
小皇帝抽噎几下,紧紧握着他的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还小,只知道前路很可怕,几近崩溃。
“先生,我不做皇帝了,先生,咱们回都城……”
庄白函站起身来,看着满脸茫然恐惧的小皇帝。他在那一个片刻想起许多,战火马蹄踏过的断壁,教书时堂下懵懂迷茫的目光,南都中纷攘放纵的繁华,先师在白玉阶下绝望的一跪,以及那一场暴雨中妻子身上洇开的血色。如同狂澜既倒,大厦将倾,升平盛世遥遥无期。
若果真走不完捭阖道,退回都城,以燕党兵力,仍可盘踞为王,百年无虞。
他轻轻闭了眼,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任何柔和神色,牵着小皇帝,毫无犹疑地一步步向前迈去。
小皇帝忽然发觉身上那股深渊一样使人畏惧的压力渐渐轻了许多,抬头看见自己先生苍白的脸色。
他一步一步,逆盛衰轮回行走,此时狂风大作,震耳欲聋的惊雷中,已经能看清整座龙庭。
——虽是百年无虞,然而今日若不走这一遭,到底意难平。
“欲上天路,先开天门。”
心魔到了幻荡山周围,动作果然迟缓许多,但他们此时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缓缓聚集在另一边,黑压压堆积,像在酝酿些什么东西,使人发怵。清净观一位年长道人捋了捋胡须:“咳咳……在山脚下也未必能躲过这些魔物,需得上山,只是谁愿开天门,又有谁能开天门呢?这可是有去无回……”
幻荡山上通往浮天宫的这条通天路,一旦有人前往,便不能回头,若不能登顶成帝,便是殒身路上,或永世困于迷障中。而仙道绵延千年,殒身者众,登顶寥寥无几。
若是有仙帝在,幻荡山上道路则随他心意开闭,没有时,幻荡山不可接近,若有人涉足,只能硬生生以己身修为开辟道路——是为通天路。仙道诸人便可借着这条道路躲避心魔。
陆红颜此时就在他身旁,回道:“自然有人来开。”
谢琅:“是叶剑主还是阑珊君?”
“阑珊君自然能为仙道牺牲,”陆红颜道:“但是叶九琊能够登顶。”
许多人都看向了她,有人出声问:“一年前我听说叶剑主与阑珊君有过一场论剑,二人修为相持……”
陆红颜遥遥望着云雾缭绕不见真容的巍峨高山,面具下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一种偏执的灼热,声音却低了很多:“他不得不登顶。”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灰袍的女人越过诸人。来到陆红颜身边。
“骖龙君此言不差。”她道,“诸君,此时若离开幻荡山,便是被心魔所蚀的结果,可若退入山中后,开天门的那个人死在途中,诸君也同样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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