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盗贼拉莫瑞》第102章


身上穿着夜琉璃部队的黑制服,戴着校官银领章,说起话来是地道的卡莫尔贵族口音,不带半点外邦腔调。
“哦,是的,”堂·洛伦佐说。
“愿为您效劳,尊敬的先生和夫人。我叫斯蒂芬·雷纳特。我相信堂娜·沃岑莎应该跟您们提起过我。”
“哦,当然!”堂娜·索菲娅说着伸出手来。雷纳特右脚踏上半步,深鞠一躬,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方隔空做出亲吻动作。“很高兴终于能与您相见,雷纳特队长。亲爱的堂娜·沃岑莎今天下午在做什么?”
“她在编织,夫人,”雷纳特露齿一笑,仿佛在讲什么内部笑话,“她霸占了公爵的一间客厅。您知道她对吵吵闹闹的大型聚会素无好感。”
“哦,我得去找她,”索菲娅说,“我很想见她一面。”
“我相信她也一样,尊敬的夫人。可否容我冒昧猜测一下?我听说您会带一位安伯兰商人来,这就是费尔怀特先生吧?”雷纳特又行了个礼,不过这回只是略一颔首。他用口音很重的韦德兰语说:“愿髓河甘甜,大海平静,费尔怀特先生。”
洛克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立刻用非常流利的韦德兰语说道:“愿水波下的手为您带来好运,”随后出于礼貌又换回瑟林语说,“您是我的同胞,雷纳特队长?为卡莫尔公爵服务?真是太奇妙了!”
“我体内流淌的肯定是韦德兰血统,”雷纳特说,“但我还是个婴儿时,父母就在来卡莫尔城进行商贸活动时不幸谢世。堂娜·沃岑莎夫人收养了我,把我抚育成人。她是琥珀晶女伯爵,也就是那边亮金色高塔的主人。她膝下无儿无女。尽管我不能继承沃岑莎夫人的爵位和财产,但有幸加入了公爵的夜琉璃部队。”
“不可思议!恕我直言,您看起来强悍干练、令人生畏——跟七髓诸王一般无二。我敢打赌能把您收归麾下,公爵肯定特别高兴。”
“我真心实意地希望您说的没错,费尔怀特先生。但是,哦,我肯定妨碍您们了。请原谅,萨尔瓦拉先生,萨尔瓦拉夫人。我根本算不上值得一谈的话题。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带您们进塔去吧。”
“荣幸之至,”索菲娅说。她靠近洛克的耳朵,轻声说道:“堂娜·沃岑莎是位亲切的老太婆,有点像所有阿瑟葛兰提女士们的祖母。你可以说,她是我们那些流言蜚语的仲裁者。她身体不算太好——每过一个月,都会衰弱几分——但她仍然跟我们很亲近。我希望你能有机会跟她认识一下。”
“我很期待见她一面,萨尔瓦拉夫人。”
雷纳特引领他们走入凌鸦塔内部。展现在洛克眼前的奇观胜景,让他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倒吸一口冷气。
凌鸦塔从外面看是不透光的银色。而从里面往外看,至少在他眼前的这几层,则近乎于透明。玻璃内部似乎有一层烟雾缭绕的薄纱,阻断了耀眼的日光,将太阳变成一轮挂在天空的苍白圆盘,用肉眼就可以直视。但除此以外,周遭的景色并未被这层雾霭所阻碍,就好像塔身根本不存在似的。山峦起伏的乡野和宽阔的安杰文河在北方绵延,而所有下城区的岛屿则像地图上的标志物一般在南方铺展。洛克聚精会神地目视前方,他甚至可以通过桅杆的纤细黑影,辨认出从城市南端驶过的海船。随着令人眩晕的战栗,洛克觉得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空中花园就在他们头顶。据说这片屋顶承载着上百吨装进花盆的肥沃泥土和纵横交错的水槽。藤蔓从塔侧攀爬下来,受到精心照顾的灌木丛和尺寸正常的树木在塔顶蓬勃生长。那里是一片具体而微的圆形森林。在面冲南方铁海的一株大树的枝干间,放着一张木台。它被视作正常人在卡莫尔城所能达到的至高点。空中花园里通常都有很多孩童。年幼的小贵族们在此地玩耍嬉闹,而父母则在他们脚下的厅堂中讨论自己的生意。
他们脚下的地板并没有完全覆盖凌鸦塔长愈百尺的宽度。这个半圆形的大厅占据了北半部分塔身。洛克抓着最南侧的栏杆,低头向下望去。在他们下方,还有四个与此类似的楼层。彼此相隔二十尺左右,每层都挤满了人。眩晕感再次袭来,仿佛要将他吞没。洛克透过透明塔壁,瞪视着至少在八十尺以外的地面,令人头晕眼花的南方景色在他面前展开。洛克几乎觉得世界的轴心已经倾斜。堂·萨尔瓦拉用手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回了现实世界。
“你得了凌鸦塔综合症,卢卡斯,”堂大声笑道,“你抱着栏杆就好像抱着个情人。来吃点点心吧。你的双眼将慢慢适应这里的景色,以后你会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萨尔瓦拉先生,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很乐意到筵席台去转转。”
堂扶着他冲出丝绸、棉布、山羊绒和稀有毛皮的层层围堵,不时冲这边挥挥手,朝那边点点头。索菲娅已经消失,雷纳特也不知所踪。
筵席台从一头到另一头足有五十尺长(也许它只能称为开胃菜台,但在这种宴会上,小小一顿午后茶点也能跟其他筵席上的主菜媲美),上面铺着银丝镶边亚麻桌布。那些精通卡莫尔城八项精美艺术的行会主厨,直挺挺地站在餐桌旁。他们身着淡黄色礼服长袍,头戴黑色学士帽,几缕金丝线垂在耳朵后面。每位主厨,无论是男是女,都在拇指以外的八根手指上刺有精致纹身。每个图案代表着他们所掌握的一种美食菜式。
在筵席台的一端放着甜点(第五项精美艺术),包在金叶壳中的樱桃奶酪蛋糕令人馋涎欲滴;肉桂馅饼上用蜂蜜面糊精心绘制出了帆船的图案,整整一支舰队的小船上,外加杏仁蛋白软糖做的风帆和葡萄干摆成的船员。这里有被掏空的香梨,果核换成了水蜜瓜瓤或是白兰地奶酪做成的圆柱体。这里有削了皮的水蜜瓜,绿色表皮被部分刮去,露出内部的粉色瓜肉。每颗粉色果实上都有一幅卡莫尔纹章的浮雕,装入瓜心的炼金灯球让它们放射出动人的粉色光芒。
在筵席台的另一侧是肉菜。每个银盘上都放着一道phantasmavola——异兽碟,由两种不同生物通过配料和烹饪手法组合而成的虚幻动物。洛克看到一头烤野猪顶着大麻哈鱼的脑袋,趴在一堆黑鱼子酱顶上。旁边是个猪头,嘴里满满当当地塞着一颗湿地苹果,而身体则是烤阉鸡。这道菜上浇了棕色焦糖沙司和无花果,洛克最终屈服于腹中怨声载道的感觉。他让一位主厨给自己切了满满一份猪阉鸡,盛在银盘中,用一把小银叉吃掉。这道菜在他嘴里慢慢化开,带有黄油的质感,而那滋味更让人头晕目眩。洛克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尝过如此美妙的食物了。而且他知道自己必须施展出浑身解数,再加上桑赞兄弟的鼎力相助,才能在往日的玻璃地窖中做出如此奇妙的菜肴。想到此处,他觉得口中的美食中徒然少了几分滋味,便三口两口把肉塞进肚子。
阉牛头鱿鱼身的大菜,他倒是避之唯恐不及。
在筵席台中央摆放着至高无上的辉煌荣光(至少在食物层面上可以这么说)。那是一道巨大无朋的精致杰作,足有八尺高:一尊可以食用的卡莫尔城雕塑。所有岛屿都是在隆起的金属小平台上烤制的甜蛋糕,这些平台间的河道中流淌着某种蓝色液体,一名站在立体模型右侧的主厨正把它舀进杯中。城里的每座主要桥梁都用冰糖复制品代表,从南方断塔到玻璃玫瑰屋再到俯瞰万物的五塔,每个主要的祖灵玻璃地标都有对应的小模型。洛克定睛观瞧,在棕色布丁做成的木废墟上,甚至漂着一艘比杏仁略大几分的糖霜巧克力小帆船。
“你逛得怎么样,卢卡斯?”
堂·萨尔瓦拉手里拿着一杯葡萄酒,又出现在他身边。洛克转过身去跟堂说话,一名黑衣侍者机敏地顺势从他手中把空餐碟取走。
“我都看傻了,”洛克毫不夸张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七髓在上,幸亏我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七髓国王的宫廷肯定也跟这里一样。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与之媲美。”
“你太客气了,真让我们的城市倍添光彩,”洛伦佐说,“我很高兴你决定跟我们一起参加宴会。我刚跟几个同侪聊了聊。再过一个小时,我会跟其中一位仔细谈谈。我想他会同意贷出三千克朗。我不想这么说,但他耳根子很软,而且他还很喜欢我。”
“卢卡斯,”堂娜·索菲娅重又出现在他们面前,雷纳特就跟在她后面,“洛伦佐带你好好逛过了吗?”
“尊敬的萨尔瓦拉夫人,我被这场宴会奇观完全震撼了。我敢说就算您丈夫把我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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