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逐笑来》第112章


“若不是楚四歌的出现,我想我至少是能算作云家人,可是见了楚四歌,见了霜绯对他的好,见了青仔对他的好,见了掌门和夫人对他的好……我才知道,原来我白逸之什么都不是——不管我如何优秀,在沉渊派中如何不可或缺,都抵不过他是霜绯心里的那个人。”他转过身子,猛然抓住了她的手。
百里逐笑挣脱不得,只能无意识地念叨着,“白师兄,我知道一直以来你为云家做了太多的事……”
“棋子而已。”白逸之紧紧攥住那只纤细的手,仿佛是绝望深渊中所见的唯一一株救命草,“只是棋子而已,对吗?可笑的是,我这颗棋子除了在棋盘上厮杀,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你总说自己被左右着,被安排着,师兄又何尝不觉得呢?无论做得多么好,也永远是个外人!”
“就算是棋子,爹也有在好好珍惜。丢掉任何一颗,他也会非常痛心……”
百里逐笑忍着怒气,绝强甩开他的手,斥责道,“高处不胜寒,棋局之上,流川侯能够信任的棋子,也唯有我们这些家人!我虽然对爹和师兄的做法有些不满,可是说到底,都会老老实实地去完成,因为我知道,值得如此挑剔的爹去信赖的人,并不多。”
或许她也曾怀疑过,排斥过,然冷静的时候越来越多,便也越来越清楚自己的责任以及未来要面临的敌人。
白逸之终是平静下来,抬眼。
他的双肩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手臂的疼痛还是内心的惊颤。
“爹绝不是自私冷漠之人,他只是表达感情的方式和旁人不大一样。天下姓氏何其多,为何偏偏为师兄选中一个‘白’字?”未留给白逸之猜测的时间,百里逐笑又一句话撩开,“我娘最喜欢什么颜色,你还记得吗?”
“寒倾夫人她自然是喜欢……”白逸之猛然愣住,继而嘴角浮现出丝丝的笑意。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沉渊派为流川大陆修仙第一大派,门下弟子近千名,携黑木扇形腰牌,正刻“沉渊”二字,反雕浮文牡丹。这牡丹花倒也未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只是因为掌门人一句“夫人喜欢牡丹花,那便雕个牡丹罢”。
流川侯开了金口,提出如此任性的要求,一时间竟没有人反对。有人分析了原因,一则是或许长老和沉渊派各阶弟子并不在意山门腰牌的背面刻什么图案,二则是流川侯有多么宠爱寒倾夫人有目共睹,即便反对,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会有所改变。
于是寒倾夫人甚爱牡丹之事,很快在沉渊山上流传开来。
而天香国色的牡丹之中,九尾狐女尤爱白色。
流川侯爱妻心切,云府上下栽种名贵白牡丹不计其数。
“稍稍有点体会到爹的用意了罢?”百里逐笑歪着脑袋问,“之所以没有给师兄取云姓,或许是他觉得,在沉渊派中,这个姓氏会背负许多沉重的东西,爹其实更希望师兄活的更像自己,不用走在任何人的阴影之下……”
沉重的东西,只要有我一人来背负就好了。她笑着想。
“可像我这般的不吉之鸟,怎配的这样的姓氏,掌门他……”
“爹才没有开玩笑。”百里逐笑打断他,黑眸直直望进白逸之的眼睛里,一字一顿道,“你要相信霜绯,我们从来没有将师兄当做外人。”
“……霜绯。”他唤住她。
“嗯?”
“谢谢。”
“嗯。”
少女绽开笑容,白衣胜雪,宛若冰谷之中绽放的牡丹,“一起回家好吗?虽然被某个混账责备了,要我们滚……不过这个点还不回家吃晚饭,爹娘都该着急了罢?”
*
接到号令聚集而来的魔物如同青烟一般消散无影。
空旷的黑煞宫中,终于又只剩下一人。
因为只有一尊王座突兀立在空无一物的大殿中央,不免显得更加冷清。楚四歌斜坐王座之上,双唇紧闭,静静看着犀角杯中艳红色的酒水,许久没有说话,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接任魔尊之后,他执意没有离开黑煞宫。
众魔对并未有沉浸在失去前任魔尊金蝉的悲痛之中,相比较而言,他们更愿意为新的魔尊欢呼雀跃——崇尚力量的魔族从来不缺少领袖,越是强大的魔物,就越值得众魔的尊敬。想来他们对楚四歌是心悦诚服的,因为新的魔尊,强大到足以率领魔族征战那些修仙之人。
对于身体里流淌着好战血液的魔物们,没有什么比征战更令人激动的。
“宗……魔尊大人。”轻软空灵的男声从角落里响起。被黑袍紧紧裹住全身清瘦男子慢慢走近王座,或许是因为受的伤还未有痊愈的缘故,他的步子迈得很小,精致的五官淀着恐惧。
楚四歌也不催促,“啊啊,是柔卿啊,书帖可都送出去了?”
“是。按魔尊大人的吩咐,流川修仙七十二派都送了出去。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不,没什么。”温顺的仆从下意识地低头,长而直的发几近要垂到地面,他嚅嗫着,“……对,对不起,魔尊大人。”
楚四歌抬起手招呼他走近,忽的轻抚缠在柔卿雪颈上的黑纱——为了遮住那个象征着魔族奴隶身份的铁制项圈,百里逐笑送给这不懂得反抗的男人一条纱巾,眼下着黑纱依旧缠在柔卿的脖颈上,可那个女人,却逃走了。
看出了主人的心思,柔卿唤他,“魔尊大人……百里姑娘……”
“她走了。”楚四歌阖眼,“再也不会回来。”
“这一切是魔尊大人安排的吗?”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继而他又低了声音慌忙道歉,“对不起,魔尊大人……对,对不起……柔卿多嘴了。”
新任魔尊没有责备的话,只是将手中的酒盏扔到地上。酒水泼洒一地,他无心顾及,撩起黑衣下摆,起身欲走。
“魔尊大人,您要去哪里?按照您的吩咐,通往流川的‘黄泉之眼’近几日就会全部闭合,倘若出了差池,只怕另两位魔王……”顿了顿,他恭敬欠了欠腰,“虽然魔尊大人与百鬼魅王立下婚约,又赐封幽冥王为新的宗主,可是,柔卿害怕,那两位大人仍旧会乘机对魔尊大人不利。”
柔卿忽然觉得一切很残忍。金蝉才消失几日,后继而来的魔域三王,都接连换了身份:楚四歌悔婚,几近是与云家决裂,打着为金蝉报仇的旗号,下令封域十年后对沉渊开战;菩提虽是金蝉的妹妹,却被失去肉身的愤恨所笼罩,全然不再理会曾经的兄妹情谊,只时不时会差遣部下来询问婚宴何时举行;而接替楚四歌成为宗主的荣轩则因为违背命令放走百里逐笑,获罪禁足,只能在自己的寝宫中饮血作乐,一连几日都没有任何动静。
好像一切,都与从前不一样。
隐隐约约间,似乎又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在酝酿着。
他不敢多想,向楚四歌投去担忧的目光。
“无碍,我去去就回。去见一个朋友。”楚四歌回答,眼角弥漫出戾气,想了想他又自嘲一句,“大概……是朋友罢。”
☆、此情真切
屋内熏香袅袅,温软得令人想起春天里和煦的阳光。
三重华纱制成的帘帐层层叠叠倾泻而下,为本就典雅华美的房间增添了几分神秘,华纱之后站立的女子白色襦裙罩体,雪颈修长,肌肤如若凝雪,双眸清亮堪比天边璀璨星辰,当真是世间少见的绝色美人——这正是流川侯云欺风的结发妻子韩氏,人称寒倾夫人。
百里逐笑难得乖巧地端坐在铜镜之前,安静让娘亲为其梳理头发。少女一双黑眸注视镜中二人,仿佛在认真思索什么。
“大好年华,怎的如此不会打扮?这次回来,倒是又瘦了不少,这可如何是好?”寒倾夫人轻声说着,纤纤玉手挽起女儿的乌发,一点点梳的贴合,束成小小的发髻盘在耳后,“在沉渊派修行也就罢了,回到家中也不知给自己添几件好衣裳……”
轻轻在梳好的发髻上插了支八宝碧玉簪花,寒倾夫人左右看看,又替百里逐笑挂上几串银质流苏。
沉渊弟子都知,与那个吃喝玩乐不知节制的无良掌门不同,寒倾夫人素来节俭,衣着配饰也一向简单。这番数落百里逐笑的话,却是万万不像是她所言。
“娘亲今日怎么得空来替霜绯梳妆?封邑里的事情,不需处理吗?”随意应和了几声,百里逐笑扶了扶头上沉甸甸的饰品,强压下内心想将其统统拔下来扔掉的冲动,又道,“爹回来寻不见娘亲,怕是要着急的罢?真是的,迟见一刻都不行,明明都老夫老妻的了……”
寒倾夫人笑笑,没有说话,继续帮她梳理。
察觉到两人间的沉默,她寻着话头,“青仔呢?”
“约莫是睡了。”女子垂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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