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之城》第45章


“你??怎么办呢?”吃饭时卢米突然问我。
“哦?”我被问住。
“什么怎么办?”
“我是说??你要不要来和我们同住?我觉得你一个人挺孤单的。”卢米看向我的目光充满怜悯,好像我是个没人要的流浪儿。
“不必了,我习惯一个人。”我负气地说,但不明白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自己。
决定离开之后,卢米终于不再纠结,也因此平静下来。她仍觉得君其实很可怜,也知道就是这种对君的可怜把自己害了,可还是忍不住。
走出那道已经进出过上百次的门,卢米感觉心痛得流出血来,一滴滴,洒落在走过的楼梯上,小区的路上。直到自己家里吧,有谁会看到呢?
那么不甘心结束,却又那么害怕再继续,这就是卢米此时的心情,已经是唏嘘几声了结不掉的沉重。卢米背负着,像背着壳子的乌龟,慢慢地向家里爬,将心里流出的血撒了一地,但没人看见。
站在阳台上,我看着卢米穿着她来时的衣服缓缓地走过小区,萧索细瘦的身影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条,渐渐消失在转弯处。
想着她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我却从不曾为她买过什么;想着这半个月里最好的饭食不过是鸡肉咖喱饭;想着每当和我缠绵时她都要忍受的被坚硬撕裂柔软的疼痛;想着我对她爱理不理的冷漠;想着她一个人孤独地在厨房里忙碌,流着满头的汗水;想着她来月经时自己一个人蜷在椅子里忍受肚痛,而我只和我狗屁不值的小说拼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关心的话;想着她用脸盆洗全部的棉织品,用时一个上午和半个下午(洗衣机坏掉了),那时我在上网和睡觉,并心安理得;想着她寂寞地洗碗,细嫩的手上有被破碎的瓷片划伤的细痕。我以为那一定很痛,但没有想起问她;想着很多次的食品危机和挨饿;想着她一个人无助地洗澡,没有人帮她搓那么美丽的背;想着她买菜回来时摔倒在楼梯上,跌破膝盖,我用一条创可贴草草了事,导致发炎,留下一道细长的疤,至今清晰;想着每当我心血来潮时她从不拒绝,不管喜不喜欢都安静地顺从;想着她对这些不曾有一个字的埋怨;想着她说过的那句话:“你只爱你自己??你不爱我??”
我恍然明白敏为何离去,我为何与芬相忘于这座只爱自己的城市里。
又剩下自己,环视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很失落。
但还是努力恢复曾经为了敏而努力过的生活,不过这一次是为了我自己,我心里很清楚地知道。找出T恤衫、运动短裤和已经开裂的跑步鞋,不穿内裤跑十公里,让汗水从龟头上滴落。然后给自己做简单的早饭,大米粥里打两个荷包蛋,是敏留下的传统。
坐在电脑前和文字拼命,已经干掉三万多,读起来要半刻钟,改来改去的很麻烦,同时觉得越写越没有意思,因为不知下面该如何,迷茫得一塌糊涂。但知道自己已经厌倦了‘复印生活’的日子,而这是唯一让生活不重复的手段,所以不敢放弃,宁愿就这样辛苦下去,就算没有结果也无所谓。
中午是鸡蛋炒饭,和卢米学来的做法,既简单又好吃。有时会想起芬的‘男朋友标准’的丰盛,觉得值得怀念。才发现原来每个女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里留下深刻的痕迹,即使努力忘记也是枉然,因为已经挥抹不掉。
什么也写不出来时就坐在窗台上吸烟,但在卢米的要求下改作万宝路。虽然贵一些,却无法减少吸的数量。
黑夜依旧沉在那里,像个巨大的盖子盖在这个伤心又无聊的城市上面。而这个城市里每天要有多少悲伤或喜悦的情景一再重复地上演?我以为那是世界对自己的复印,并觉得它一定和我一样感到厌烦。
如此坚持五天,到第六天时已经有恍惚的感觉。知道再也坚持不下去,于是决定去找卢米。
先回拨那个曾打来给卢米的电话号码,紧张地听着听筒里的嘟音,想着要对卢米说什么,需不需要哭泣或者哀求之类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喂。”不是卢米,我嘘一口气,如释重负,告诉她我找卢米。她啊一声,好像很惊讶,然后很有礼貌地问我的姓名,我如实相告。
“你让小米很伤心呢。”她用熟识的口气说。
“她说她再也不信男人了,还是女生靠得住??瞧你??”然后问我想怎样。我说我要见卢米。
“找回她?算了吧,我知道我妹妹,她决定的事谁都没办法。”她停下话音,有结束的意思。我正想再说什么,她却又突然说:“来一趟也好,免得小米怨我。”然后告诉我她家的地址。我一边听着,一边在记忆里搜索,结果显示没有要找的内容。
第四十四章 最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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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乘了三次公共汽车才到达卢米的姐姐说的小区,已经在城市的边缘,毗邻一大片果园,老远就闻得到浓烈的果香。
小区建的很气派,是五座十六层的高楼和十几座十二层的公寓房。到处都是刚刚竣工的痕迹,残土和垃圾与正在雕刻的欧洲风格大理石像一起堆在小区的门口。走过售楼处,看到广告牌子上每平方米的价钱,知道这里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高档住宅区。
电梯正在维修,只好爬楼梯。偏偏楼梯间里没有灯,黑得看不见自己的手。我一边爬一边数着层数,最后还是多爬三层,只好又退回来,弄得满身大汗。
一眼就能肯定来开门的女人是卢米的姐姐,虽然不如卢米好看,却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她用惊诧的眼光上下打量我,但没有请我进去的意思。
“你长得??很意外。”她摇着头说。
“我以为能把小米迷倒的该是个??没想到??”我只能以尴尬的笑容来对待她的坦诚。她终于还是闪开身体,用肢体语言说个“请”字。
不用说,里面很宽敞,门多得不真实,好像有无数个房间藏在门的后面。装修也豪华,需要花很多钱才能弄好一平米的地方随处可见。
我随着卢米的姐姐来到客厅,看见一把紫竹摇椅上坐着个不是很老的老人。他用呆滞的目光看我,从嘴唇里向外吐泡泡,但一个都不成功。
“是我父亲,糖尿病加老年痴呆症,活着的木偶。”我哦一声,想起卢米说过的话,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在老人的对面坐下来,卢米的姐姐去洗水果,剩下我和他瞪视着对方,彼此都不知道该怎样好。
“小米??”老人突然清晰地喊一句,并抬起手指向我。我一惊。
“电话??”老人又指着旁边小几上的电话。我忽然明白老人一定知道我来找卢米,让我给她打电话。我摊开手,表示我没有卢米的号码。老人哆哆嗦嗦地将手收回,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我。我接过看时,见上面写着我家里的号码。我笑着告诉他,但他困惑的表情表明根本就没有听懂。
卢米的姐姐端着苹果走进来,见我看着纸条发呆,好奇地凑过来,然后笑着说:“是小米留给他的。”接下来就都没有话了,只间歇地说一句。显然卢米的姐姐对我毫无兴趣,是出于礼貌的招呼。
大约半个小时后有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接着卢米走进来。
她先嚷着电梯又坏掉,害得她摸黑爬楼梯。然后就看到坐在那里的我,立时闭嘴,好像收音机被人扭掉开关一样突然。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袋扔在沙发上,扑过来拉起我就向外推搡,疯了一般。我的心里猛地汹涌起委屈,眼中瞬间就有了泪水。在家里澎湃的勇气一下子被泪水湮灭,让我无力与她挣扎,只想赶快离开这里逃掉。
经过老人面前时,出乎意料地,老人突然伸出双手死死地拉住我。嘴里仍旧向外面吐着泡泡,象从鱼缸里跳出的金鱼一样大瞪着因为缺氧而突兀的眼睛。
“爸爸??”卢米不敢再推,委屈地看着老人。老人似什么都不知觉,只木然地看着我们,眼神里的漠不关心和庙里的塑像很相似。卢米无奈地甩着手,绕过我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卢米的姐姐将老人的手指一个个从我的身上掰开。我得获自由,向卢米的姐姐道过谢,然后推开卢米房间的门。见卢米坐在床边,抱着一只和她差不多大的加菲猫哭。
“对不起,我??”站在她的对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回家吗?”沉默一会,我问她。卢米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看我片刻,呜咽着起身,从床下拖出一只精致的小皮箱扔在床上,打开,从衣橱里拿出一件件衣服叠整齐放入其中,直到装满,合上递给我。自己抱起加菲猫。
来到客厅,卢米噘着嘴,哭着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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