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一曲 有女桃夭(师徒)》第59章


那个大一些的男孩叫李然,他是个富家子弟却毅然决然抛弃富贵来此修炼,他说他的梦想是三界和谐共处。
还有那个女孩,陶小夭记不清她叫什么了,只记得她贪吃,她会把很多好吃的分享给大家,就在前不久那孩子还被罚一个月打扫学堂,至今还未满刑期……
她又向远处望去,看到战岚正将几个女孩吃力的拖在一起,排成一列。陶小夭缓缓走过去,望向战岚修长挺拔的身影。
地面上擦出一条条血迹,其中有个女孩的手臂被斩断,战岚依旧在尸海中寻找,帮她接上,她想给她们留个全尸,下辈子好健全的活着。
战岚站在她们面前,不动。眼神中依旧冰冷如剑锋,风过,她乌黑的发丝和衣角飞舞起来,那双艳丽的蓝色瞳孔流动着淡淡的光泽,似是泪光,欣秀的身躯在夕阳中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此刻的她不再是冷傲,而是孤单。
陶小夭看向那几个女孩的尸体,她认得她们。这五个女孩是战岚的左膀右臂,曾经无数次帮战岚欺负自己,却被自己耍的团团转。
“她们都是孤儿,现在只能由我来送她们一程。”
陶小夭看着她,不说话,心中的感情很复杂。
“之前她们屡屡陷害你,都只是怕我受委屈。这世界上没有谁生下来就和谁过不去,现在,我替她们道歉。”
陶小夭坦然一笑,道:“过去的事,早忘了。”
她突然想起了夙子翌所说的话:在战争中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百姓与战士,无论妖界或是人界。
那一夜,古华城外的小村子里的一处房屋内,盛满炙热的光华,那光芒从房中的每个细小的缝隙处钻出,映亮了上方的一片天空。
陶小夭用自身的魔气将岚卿体内婴花毒完全逼出。
那一夜,数百名古华弟子跪拜在房前,默默祈祷,然而,事情结束后,他们便离开了,有的远走他乡不知去处,有的回了故乡,还有人是生生被家人骂走的。
“古华都没了你还在这里待着做什么?”
他们无言以对,只好就此拜别。从此人生陷入迷惘。
自那一战后,玄甄也不知所踪。
步萝莉临走前将陶小夭拉到房后,告诉她:“听我说小夭,道爷的仙身没了,他会衰老得很快……其实,其实这没什么的,对么?”步萝莉的泪水越来越多,她仍旧强颜欢笑:“他有时候会不记得我们,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步萝莉咬紧唇瓣。
“你别嫌弃他……”
风过的声音很安静。
陶小夭却笑得明媚,如同朝阳:“即便他老去又如何?他只是会不记得回家的路,他只是容易遗忘了一些事情,没关系,我会拉着他的手带他回家。我会喂他吃饭,就像他当初喂我一样,我会一遍又一遍的把那些事情讲给他听。我会陪在他身边照顾他,逗他开心。即便他的身躯不再挺拔,他不再像过去一样翻云覆雨,但他在我心中,从未改变过。”
古华派就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战争后溃散了,众多江湖人士议论纷纷,唏嘘不已。在众人说到岚卿所犯的滔天大罪后,除却愤慨,更多的是感叹。
而不会有人知道岚卿在一个安宁的小村庄里生活,更没有人去探望他。有时候步萝莉会义愤填膺的一边喝茶一边跟陶小夭抱怨上天不公,她说:在以前,无论天南海北,只要有地方受难就会有道爷的身影,大家都知道,有困难找岚卿。他救苦救难,跟个活菩萨似的,可如今呢?谁还会想着他的好?
陶小夭含笑说道:“你以为他行善是为了人们的报答?”
但破天荒地,还真有一个人来。那人便是曾经在学堂上屡次刁难陶小夭的死对头,陈变脸。
黄昏静穆的阳光散在天边,陈变脸还是和过去一样,穷酸书生的作派。他给陶小夭一张纸,道:“这是你在古华初学者文考的试卷,收好。”
陶小夭茫然的接过,看着上面稚嫩的字迹,又忽然想起那天她绝望之时有岚卿帮她作弊,心中一阵酸楚。指尖摩擦着细腻的纸张,仿佛有当年的触感。只叹物是人非事事休。
陶小夭望向迎着夕阳仰起头的陈变脸,下巴杂乱的胡须在风中飘。 或许是在古华待久了,沾染了仙气,跟平民百姓一比,陈变脸还颇有些超凡脱俗的气质。
“给我这个干啥?”
“可记得当年你所写的答案?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妖类并无杀意,必待其与人无二类之分”陈变脸捋着胡须笑道:“这是陈某有生以来见过最独一无二的答案,也是陈某最满意的答案。”
“要记得,你是古华最自豪的弟子,是掌门最得意的门徒。过去……我总爱找你茬儿,那是因为,陈某认为你是有灵性之人,若不学无术埋没才华,岂不可惜?而有时我也觉得掌门对你管教不严,可现在看来,是陈某错了,若和掌门比如何管教弟子,那是有天壤之别。”
“您还敬他为掌门?”
他哈哈笑道:“自是当然。”陈变脸看了看小夭,又向屋里望了望,拱手道:“天色已晚,陈某告辞,今日一别,怕很难再见,陈某只有最后一句话想对你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好好孝顺你的师父。后会无期。”
言罢,陈变脸转身离去,陶小夭突然想起了什么,喊道:“等等!您叫什么,还不知道呢!”
他站定,潇洒的摆了摆手道:“在下凡夫俗子,九炎魔兽不必记得在下名号,若在你有生之年能念起在下这些年在学堂中与你针锋相对,在下便心满意足。”
陶小夭望着他渐渐变成一株灰色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纸,笑了。
从那个小村庄里升起的炊烟勾出白雾轮廓。火红的枫叶落了一丛又一丛,天气已经有逼人的寒意,午后,金灿的日光透过轻薄窗纸滤出清凉,满世界的苍凉火红寂静无声,只有偶尔飞往南边过冬的鸟儿闪动着翅膀普拉拉飞过,轻啼一声若清水。
岚卿的身体越来越差,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每次醒来时都不像睡眠充足之人,模样反而总是昏昏沉沉的。睡梦中,他总皱着眉头,好像在与谁生气一般,嘴里总念着:胡闹,当真胡闹。
准是又梦见自己在气他吧?
陶小夭微笑着想道。
岚卿躺在躺椅上,陶小夭帮他垂着腿,道:“多出去晒晒太阳吧,多走走对你的腿也有好处。”
他笑得恬淡,摸摸她的头,道:“好,都听你的。”
而岚卿醒着的时候总感叹:“我想着,在我还能动还能看得见的时候给你物色个好人嫁了,同你长大的云天,未名,表面不羁,却都是好孩子,我想能亲手把你交给他们,好了却我的心愿。”
陶小夭微笑着将他的白发别到耳后,道:“我嫁给师父好不好?”
“你……又胡闹!”他别过头,不去看她。
满是阳光的屋里,他像个羞涩的少年郎般的嗔怒道,陶小夭看着他,镂过窗棂的光华落满了她的心中。
但是就如步萝莉所说,渐渐地,他忘记了许多事情,甚至如何去吃饭,如何写字,回家的路。他总是会把碗打碎,那个时候,他就会笑眯眯的对陶小夭道:“对不起……又惹你生气了。”
地上的碎瓷片流淌着安静的光芒,她抱紧了他。
那些日子,她会将很多人的画像拿给他看,一一指给他,说道:“看,还记不记得这个人是谁啦?他呢,叫夙子翌,是你的师弟,总爱跟你对着干,他喜欢喝酒,喜欢听戏,他有个酒葫芦,常挂在腰间,时不时拿出来泯几口,可是……他却死了。”说着,她的眼眶红了。
“这个人,这个人也是你的师弟,叫玄甄……那个,叫战岚,眼睛是蓝色的,很漂亮,她是你的徒弟……”
看着岚卿茫然的眼神,陶小夭的热情再度消褪下来。她失望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后来有一天,岚卿翻看着自己以前喜欢的字画,翻着翻着,翻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糖葫芦。
陶小夭知道,那是曾经,很多很多年以前,他画给他的儿子,北宫御天的。
他出神的看着那幅画良久良久,不作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月落乌啼霜满天
渐入深秋,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下来,寂寥的风吹过满地落叶,薄暮般的沁凉浮动在天地间,世间万物在瞬息万变中悄悄枯竭。
岚卿无论走到哪里都习惯性的牵起她的手,他仿佛是个孩子,什么都不会做了,只会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那段日仿佛是一个永恒的瞬间,他所有记忆,所有认知和所有的感情都停留在陶小夭十四岁的那一年。他知道自己很卑微弱小,他能清晰的看到所有人用一种惋惜,悲伤,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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