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可共饮君情》第6章


柳夙轻打着哭嗝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把坏人赶走啊。”
韩徵看了一眼吵闹的人群,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便把柳夙轻举起来:“等你长到我这么高的时候。”
柳夙轻被他逗笑了,小脸上喷出一个鼻涕泡,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包裹,一个里面包着糕饼,另一个是他攒下来的零花钱,糕饼做的松软,已经被挤得变了形,成了一坨惨不忍睹的碎渣,柳夙轻把那捧碎渣递给韩徵:“这是我最爱吃的糕点,奶娘刚做好的,你路上吃,还有我攒的钱,都给你了,你要早点回来。”
韩徵哭笑不得的看着那坨已经不知道是什么的糕点,勉强从里面挑出一块稍微完整的,顺手塞进了柳夙轻的嘴里,又捏了点碎渣丢到自己嘴里,他把那袋零零散散的钱塞回了柳夙轻的怀里:“这些钱啊,你先留着,等你长大了,买辆威风的汽车,我当上大官后就接我回来,好不好。”
柳夙轻点了点头,两人在寒风里把一包碎成渣的糕点吃了个干净,到处是抱头痛哭的亲人,可能是受情绪影响,韩徵觉得自己的鼻头酸的厉害,眼圈蓦的红了,他一边搓着柳夙轻冻得发红的手,一边等他的家人来接他,毕竟是家里的小少爷,很快便被家里的下人找到了,奶娘狠狠地数落了柳夙轻一顿,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韩徵看着被照顾的非常周到的柳夙轻,转身默默的离去了,人声鼎沸中,他仿佛听到了身后那个孩子的哭喊……
“后来呢?”阿兰给柳夙轻披上了一件外套,托着下巴问道:“你给他写信了吗?”
“写了,写了许多封,他在前线过得很紧张,往往一封信要经过两三个月才能到他手里,我们在信里度过了八年……”
阿兰吃了一惊,八年,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八年,那你又是怎么与他走到这般的呢,她看着对面的人微微叹了口气,没敢问出来。
但柳夙轻仿佛已经给自己镀上了一层铜皮铁骨,伤疤揭的非常随意:“我其实原名并不叫这个,我姓沈,单名一个夙字,师父说我的名字太过正气,不适合戏子的身份,便加了一个轻字,我当时想着,反正我叫什么都无所谓了,便自作主张把姓也改了,随了师父,到如今也就只有韩徵记得我叫什么了。”
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又低声道:“我小时候家里还算富足,养了几个仆从丫头,父亲在外头做生意,家底还是有点的,家里除了我母亲,还有三个姨娘,我母亲是个清朝的没落贵族,下嫁给我父亲之后脾气便不怎么好,对我管教的也是颇为严格,我与韩徵往来也是阴差阳错。”
“我第一次见他时才五岁,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玩,差点被一匹惊了的马踩到,他救了我一命,我母亲自小娇纵,惯不会高眼看人,便让人送了点银子去他家里,可是派出去的小厮也是个不懂事的,他母亲性子烈,本来对我挺喜欢的,因为这个跟我们家结了梁子,可我们当时还小,哪懂得大人的这些道理,我们两家离得也近,就经常跑出去找他玩,他比我长五岁,懂事的也早,对我也是极好的。”
“但他父亲去的早,家里比较困难,十三四岁便去参军了,他走后没两年,我家就没落了,我家里人丁不怎么兴旺,父亲生意失败也没个帮衬,一来二去他便颓了,后来染上了鸦片,把家里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有次毒瘾犯了没有钱买鸦片,就把自己给杀了。”
“我父亲一死,整个家就垮掉了,几个姨娘收拾收拾东西都回了娘家,我母亲不堪忍受这些痛苦,扯了一尺白布,吊在了房梁上,好在我奶娘是看着我长大的,不忍我活活饿死,便把我送进了戏园子里,其实也要感谢他,若不是他在,我不知道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丫头,你看啊,我现在好好的坐在你面前,也算天大的幸运了?”
阿兰没听过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一时没回过神来,好像这辈子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把心酸的滋味,像是也随着故事里的人经历过各种生死离别与爱恨情仇,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巨大的悲哀,好像加入地,下,党也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了。
后来的故事他没有再说了,有什么好说的呢,八年时间,足以让两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他想逃出既定的规则,韩徵便是他的救命稻草,十六岁的少年,风华正茂,爱情瞬间吞没了理智,被命运缠缚的两人终将纠缠一生,走向不归之地。
☆、第 9 章
四月初,小城里参天的古树吐了新芽,一排排明黄的迎春欢欢喜喜的开在路边,阿兰拆下那两盏素面灯笼,仔仔细细的换上了红色的灯罩,茶楼本就老旧,配上这两盏时兴的红灯,十分体现了什么叫做不伦不类,活像说书先生口中宰客吃肉的“黑客栈”。
柳夙轻坐在里屋看报纸,今天难得清闲,他得空泡一壶白毫银针,银针根根伫立在杯中,煞是好看,门外一片清闲,纸上却用着各种横竖的大字描述着外面世界的凶残,他叹了一口气:“丫头,你又不嫁人,弄那么喜庆做什么!”
阿兰回头一笑,浅绿色的小褂被风吹起一角,多了些少女的娇俏:“哎呀,这叫时尚!”
阿兰最近学了不少字,时不时的总想显摆一下,柳夙轻摇了摇头,随她去了。
茶汤渐凉,他连水带茶泼在了地上,起身洗干净了杯子,门外突然响起了汽车的声音,小城里开汽车的不多,有一个算一个,柳夙轻都不怎么接触,他回头看,只听阿兰“哎呀”了一声,从车上走下来了一名年轻的女人,女人刻意的妆扮过自己,她烫了时兴的头发,一身湛蓝的旗袍,戴着大颗的珍珠项链,举手投足彰显着“大户人家”的气质。
柳夙轻皱起了眉头,阿兰没见过这个人,她下意识的想着别再是自己以前的什么旧相好的夫人,于是更加局促的看了柳夙轻一眼,却见这位贵妇人下了车,环顾了一下破败的茶楼,不声不响的走了进去。
柳夙轻站在门口,盯着女人看了好一会儿,女人冷笑了一声:“哟,还不让进呐!”
阿兰看着女人的背影,心想:“北平来的……”
柳夙轻随即垂下了眼,似笑非笑:“开门迎客,没有不让进的道理。”他竟恢复了男声:“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韩夫人见笑。”
女人“哼”了一声,径自找了把凳子坐了,她的司机看起来倒是个十分规矩的人,板板正正的站在门外,不乱看,也一声不响,看样子是个当兵的,阿兰猜,这位莫不就是那位韩将军的夫人,姓什么来着,哦,姓古的小姐,叫古南珠,来者不善呐!
漂亮的女人遇上漂亮的女人,除了互相打量谁更漂亮,就是互相打量谁更体面,阿兰完败,她站到柳夙轻身后,静观其变。
古南珠开门见山:“我说韩徵怎么非要来这么个小地方,原来是藏了个大美人,这位,“姑娘”,算得一手好账,怪不得还做起生意了,只是,我说啊,你搞得这般掩人耳目的,是有多怕见人呀,还是,想着法儿的练些个狐媚术,好迷得韩大将军家都不回了。”
她人长得漂亮,开口却是刻薄到极致,阿兰没见过比自己还会骂人的人,她激动的一跺脚,差点没上去和古南珠掐一架,柳夙轻急忙拉住她:“丫头,去泡壶茶来。”
阿兰看了一眼古南珠,讪讪的转身去泡了茶,打不过,还不准还嘴了,她心里琢磨着,往壶里扔了一把苦丁……
古南珠:“你这小丫头倒是有点脾气,只是这看上去,不大像个好人家的吧,你可真是,啧……”
柳夙轻不以为意,笑道:“韩夫人远道而来,莫不就是来叙旧的么?”
古南珠呵呵笑了两声:“你是觉得我不能找过来,还是觉得我不会找过来。”
“韩夫人的本事我是不敢揣度的,但是你今天来我这小店又有何意,我与韩将军都剩些过往了,你何必揪着不放呐。”
“过往?你不与他通信,他怎会找到这种地方,要不是大帅差人过来,我看韩徵八成儿是有在这养老的架势。”
柳夙轻揉了揉额头,他是真的对这些女人的逻辑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实在是不想与她多做纠缠,古南珠从小好歹是读过书的,平时举止言谈也很有自己的一套,但一遇到自己总是十八般武艺尽数使上,生怕自己这只“狐狸精”骑到她头上去,柳夙轻苦笑一声,他对女人实在是很无奈。
“随你怎么着吧,我不是韩徵,左右不了他的意志,但我倒有一点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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