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可共饮君情》第8章


十二接过柳夙轻和阿兰手中的行李,互相说了一下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听到戏园子解散了之后,柳夙轻心里有一些难受,毕竟是住了十几年的地方,那可是他的家。
十二早早的收拾出来了两间卧房,阿兰经不住长途的劳累,已经去休息了,柳夙轻坐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过客发呆,十二走近了些,小声问道:“师父,要么我陪您走走。”
柳夙轻回过神:“不用了,你先忙吧,让我自己待会儿。”
十二是请了半天假的,米店的掌柜人好,从没克扣过他工钱,见他们安顿好,十二便急匆匆的赶去干活了。
柳夙轻站起来又坐下,间或在院子里走几步,最后还是走出了院子,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戏园子,历尽风霜的老街并没有什么变化,另他没想到的是,戏园子的招牌竟然还没有揭。
一切跟他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门没有落锁,他推开走了进去,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个久别重逢的老友在亲切的回应他,院子也扫的干干净净的,中间的大戏台子还铺着红色的毯子,两边挂着陈旧的梨木牌子,上书“出将”、“入相”。
依稀是他红的发紫的那段日子,前排的座位必须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台子上摆着他最爱的水仙,上场前要用熏香开台,他一亮嗓子叫好声能把屋顶掀了去,大把大把的银钱撒在台子上,香衣鬓影,纸醉金迷,唱他最拿手的《贵妃醉酒》,踏右步,双抖袖,三次卧鱼,贵妃妩媚深情,娇艳哀婉,北平城无人能出其右。
韩徵刚回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欣赏他的戏,他看着满座纨绔的眼睛盯着他的人,他们对他的阿夙评头论足,间或夹杂着几句低劣下流的调笑,他恨不得杀光这些人,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叫他们再也不敢肖想台上的那个人。
一场戏落幕,柳夙轻下台,满座的客没看尽兴,嚷嚷着不肯让他走,谢了十几次幕,鞠躬鞠的腰酸背痛,最后只得穿着贵妃的衣服唱了几句《穆桂英挂帅》,这才作罢,匆匆的回到后台,心里想着台下角落里的那人,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脏,恨不得揭下自己这张面皮,妆还没卸完,身后一人便拥了上来,八年的思念,来不及倒掉满腹的苦水,炽热的吻落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宣释着离别的痛苦,大红的油彩沾到了韩徵的脸上,经年累月的思念终于化作一场荒唐的色授魂与。
柳夙轻摇了摇头,心思从许多年前拉了回来,后院也还保持原样,他的东西甚至原封不动的摆在原处,完全没有人住过的迹象,像是有什么人刻意保存着以前的样子,他摸了摸掉了漆的花窗,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第 11 章
“这是,柳先生?”
柳夙轻回过头,看到一位年约花甲的老人,老人家长得慈眉善目,腰背微微佝偻着,眼角的疑惑还没来得及落下去,柳夙轻捏了捏手指,喊了一句:“封叔!”
封叔显然有些激动:“啊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封叔,这是怎么回事。”
“唉,说来话长,先进屋吧,灶上煮了解暑的绿豆汤,我去给您端一碗,这大热天儿的,热坏了吧。”
柳夙轻揩了把额上的汗珠,笑了笑道:“谢谢封叔。”
大概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有一种回家的亲切感,长时间的漂泊,再自由的灵魂也无法抚慰一个人的孤独,而老人总会以他们最为宽厚慈爱的方式迎接归乡的游子。
掉了漆的窗牖,床帐上绣着展翅的白鹤,他亲自种下的碗莲,甚至梳头的木梳,一样样东西原封不动的待在原处,和他走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好像他不是在外漂泊了几年时间,而只是出去找旧友喝了一次茶,柳夙轻摸了摸鼻子,好像有点感动啊。
一碗绿豆汤下肚,全身上下的燥热都被赶走了,柳夙轻腾出嘴问道:“所以,您一直在这守着?”
封叔看到喝干净了的瓷碗,开心的回道:“可不是,打您一声不响的走后,这戏园子的灵气仿佛一下就被耗干了,留下的几个小师父眼看要吃不饱饭,没办法了,只好要把这儿给卖了,我们爷怕您哪天回来找不到家,就把这儿整个盘了下来,连着师父们的行头都买下来了,命我在这看着,打扫打扫院子,哦,对了,行头我都放在后边厢房了,您要去看看吗?”
柳夙轻:“不忙了,先放着吧。”戏都不唱了,留着那些东西干嘛呢。
封叔利落的收拾了碗筷,一边抬头说道:“几年没听到您的戏啊,还真是怪想的,还别说,整个北平城真再找不到您那一嗓子,您先坐着,我去收拾收拾,被子都收起来了,我拿出来晒一下,您先将就住着。”
柳夙轻摆了摆手:“不麻烦了,封叔,我就是来看一眼,不住的。”
“不住啊,那成,我先把房间收拾好了,您啥时候想搬回来都成,我……”
“他来过吗?”柳夙轻打断封叔,他捡起一支勾脸的笔,铜镜镶嵌在雕花的木架上,倒映着他干净的眉眼,封叔在身后叹了口气。
“也不常来。”
柳夙轻放下了手中的笔,“哦”了一声。
怎么可能不来呢,一日一日的查探,多少次他抱着酒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想着他的心上人为何如此狠心,想着一个人的日子怎样难熬,想着家里的妻子如何面对……封叔又叹了口气,没再应声,走到门外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凡是个闺女……”
柳夙轻心里嗤笑了一声,但凡他是个女的……韩徵的大婚之夜,他躲在屋里抄了五十遍般若心经,大门被推开,满身酒气的新郎官闯进了他的屋子:“但凡你是个女的,你若是个女的……”
“怎样?”
“我便娶了你。”
雪白的纸片飘飞在屋里,满室佛陀箴言,教人们如何“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白纸黑字,触目惊心。
便是后来小城里的“夙姑娘”。可他不是女人,他生来是个男子,顶天立地,众人盼望的栋梁之才,他不喜欢唱戏,不喜欢浓妆,他想拿起武器,杀敌报国,和爱人并肩而立,待山河平定,便与时光一同老去,这才该是他痛快的一生。
柳夙轻亲自摘了戏园子的招牌,给师父上香赔罪,又一把剪掉了自己及腰的长发,从此,他跟几年前的名角柳老板彻底划清了界限。
韩府内,古南珠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盏:“唱戏的又回来干嘛?”
下人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不敢答话,夫人的脾气出名的不好,特别是对上柳夙轻的时候,家里连个姓柳的都没有,说错一个字,也有被赶出去的。
古南珠平复了一下心情,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在哪儿呢?”
下人:“落脚在他徒弟柳十二那,下午去了趟戏园子。”
古南珠:“哼,现在的北平城可不同往日了,想来他也蹦跶不出什么花样,继续盯着,别让你们爷知道,出去吧。”
“是。”下人点了点头,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
☆、第 12 章
十二院子里种了棵石榴,正是开花的时候,苍翠的叶裹着火红的花蕊,风一过,大片的枝条摇摇摆摆,几片花瓣掉在了盆子里,阿兰捡起一片,掉落的花瓣被虫子吃了好几个洞,真是越漂亮的东西越容易遭难啊,她随手扔掉花瓣,把最后一件衣服也晾到了衣架上。门大开着,阿兰瞥了一眼门口,一个穿灰袍戴帽子的男人瞬间把头缩了回去,阿兰嗤笑一声,大声说道:“哟,柳哥,咱家门口是不是有条狗啊!”
柳夙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别管他,自从我们下了火车就开始盯上了。”
阿兰:“柳哥……这分明是那个古南珠的卑鄙伎俩,竟然派人监视我们,这也太无耻了,哼,老娘就在这,大大方方的给你看,真是小人之心。”
柳夙轻快被她气笑了,只好瞪了她一眼,阿兰颇学会了查柳哥的言观柳哥的色,愣是从那一眼中琢磨出了柳夙轻的意思,这里是北平,容不得她撒野。
灰袍男人是个尽职尽责的“盯梢专家”,别说骂他是条狗,就是出去泼他一脸脏水也不可能被吓走,阿兰不过逞口舌之快,就算甩掉这一个,后面还会有无数个,只要古南珠还在北平,她就不可能善罢甘休。柳夙轻从里屋拿出了一身礼服,是一身剪裁高档的黑色旗袍,袖口和领口缝了蕾丝花边,样式十分大气,阿兰接过:“给我的?”
柳夙轻点了点头:“走,带你去个地方。”
阿兰打扮自己从来不会凑合,她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从一个“学生妹”转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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