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未有意》未有意-第14章


薛灿那一脸的嬉笑神色才缓了下来,渐渐凝出一抹忧虑与不舍。
☆、第二十八章 夜述衷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饼子节快乐~记得要吃饼子哦~
朴医官倒不觉的徐顺是个怎样难伺候的人,相反,他是个顶好说话的。只是也就是顶好说话罢了,数日相处下来,朴医官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徐顺跟薛灿往日描述的那个徐顺有着天大的差别。
朴医官一贯与薛灿交好,两人在太医署那个地方,竟也能成难得的朋友,抛开安莳这个师兄不算,朴医官自觉是头一份的交情。他知道薛灿莫名入了牢时也颇担心了一阵,只是悄悄去看了却被托了旁的事情,竟是要去找这个被皇帝丢出麟德殿的小宫监。
原是本着朋友间的仗义而去,不料竟会有这样机遇,不单获得今上嘉奖,还擢升了官职,他这个原本只能看看罪犯的御医官也开始进出麟德殿的大门了!伺候的还是这满内庭中一等一的红人!
以朴医官这样草莽出身,自然没有世袭大族的那些个清高自傲,人家看不上的宫监,只要是进出得麟德殿,他姓朴的也乐意。外人看来也许是市侩小人,可朴医官自己却乐得如饴
体力上来说,活儿不止轻松了一半,可心力上来说,恐又操劳出不止一半来。到底是劳心累还是劳力累,朴医官倒有些说不上来。只是原先听来十分逗趣有意思的一个人儿,现在却似个木头般的摆设,竟是不如大牢里那些虽然即将就死,但凡有一口气在仍要叫骂出来的好了。
唉,朴医官不由得心里暗暗叹息,可怜了这么个温驯的主儿。
转述了薛灿书信里的问候,等了半刻也没有等来徐顺的回答,朴医官有些不自在,他实在也摸不准徐顺是个什么意思:“小贵人,没点什么要卑职带的话儿?”
听到朴医官的声音,徐顺才恍然自省竟走神了。“……”张了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徐顺那欲语还休的样子,让朴医官看了也有些着急。“算了,没什么要另说的了。”最后徐顺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讲,“劳烦朴医官。”
“不麻烦,不麻烦。”朴医官连连摆手,“那卑职就告退了,晚些时候再来。”
朴医官步出耳房时,隔着开启的窗户又看了眼依旧靠坐在熏笼上的徐顺——彼时已重又长发及肩,看上去似乎伤口都好了,其实,内里依旧鲜血淋淋罢。
于是虽然仍旧是没有旁的话可带,朴医官还是自作主张的把自己心里揣摩出来的话写进了信里——就为着朋友的这份儿情义,也要让薛灿安安心心的待在军营里,至于徐顺的心病,朴医官心里暗暗卯上了劲儿,就算根治不了,也不能让这“病”把“好端端”的一个人给拖死了!
医术稀松平常的朴医官这次算是把劲儿卯对了地方,因为皇帝也卯着这样一股劲儿。
虽然把人留住了,可这人的魂儿丢了。开心不开心都是淡淡的,皇帝也着实怀恋昔日虽然看着处处小心谨慎,但其实处处都是小疏漏的徐顺,会偷偷撅嘴、会偷偷咕哝、会为了一点儿小东西高兴上好几天、也会为了一点儿小事情落寞好几天,就算这些那些的小动作小表情并不为着展示给皇帝看,可皇帝能从暗卫的回报中,知道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那时候的徐顺就好像一只琉璃瓶子,从里透出一股光亮。
可惜这样的琉璃瓶子被自己给搞浑了。
皇帝轻轻拨弄着徐顺新长出来的头发,犹如锦缎般的新发,乌黑光滑,柔顺的能从指间轻易滑走。
以前徐顺的头发虽也是乌黑,可就好像他那个人一样,远看着马马虎虎什么都过的去,可凑近用手一碰,立马就能察觉道那些小毛糙——现在连头发都不是皇帝熟悉的了,那种宫外的自由的气息,似乎正一点点从徐顺身上被挤出去。
皇帝这么想着,心内越发觉得空落,他不由将搂着徐顺的那只手臂又紧了紧,唯恐这最后的一点真实也被剥夺去。不觉间一滴眼泪滚出眼眶,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沉闷的泣泪声就在徐顺的耳畔响起,如果他还能睡的下去,要么就是太能睡,要么就是太能装——显然,徐顺跟这二者都不沾边,御医署的安神药能减少他的噩梦却不能让他始终昏睡不醒,而他也决然没有那样的城府装睡,上一次已然是极致,何况这一次皇帝还哭了。
“陛下……”徐顺侧过脑袋,借着微弱的亮光,想要看清身边的这个男人。
不料皇帝的大手却翛然覆上了他的双目:“……朕……没事……”
眼前重又沉入黑暗,只是掌心温热的暖意却撒在了徐顺的双目之上,带着一点点脉搏跳动的激荡,也悸动了徐顺的心。
“陛下……”徐顺握住皇帝遮着他眼睛的那只手,尝试着往下拉了拉无果后,只得侧转过整个身子,将人朝向皇帝寝卧的位置,“陛下,奴婢并不疼了,陛下别这样。”想要安慰,却发现口干舌燥,不知说什么才好,是什么时候起想要开口却一语难言?徐顺的心更乱了。
“你怎么了?”皇帝自觉胸前一阵凉意,似被水渍浸湿一般,想要掰起徐顺的脸庞查看,却被他执意的抗拒掉。
“皇上别看,奴婢……并没有怎么,只是忽然想哭。”徐顺有些哽咽,“……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哭。请陛下恕了奴婢的大不敬。”
“好……朕恕你无罪。想哭就哭罢,朕陪着你……”皇帝此时的眼泪倒止了,而怀里的人却哭声渐大,皇帝只得拥着徐顺,任由他将眼泪鼻涕撒在了龙床上被窝里。
最后哭累的徐顺总算睡过去,皇帝却更睡不着了……长夜原是如此漫漫。
☆、第二十九章 初雪赌约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过今年要十七才能圆了……
徐顺的眼睛就好似泡了水的山核桃般,肿了一整日,到晚间才算彻底消了,他不知道昨晚为什么就是想哭,而且一哭竟不能自已。而皇帝也就纵容他那样哭了……一想到皇帝,徐顺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竟又有些酸涩滋味……昨晚,皇帝又是为了什么而哭呢……
徐顺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人塞进了一堆石头,喀喇喀喇响个不停,却又什么都想不到。从前只道是不机灵,现在看来似乎真是磨盘脑袋。
那样怔忪表情,叫皇帝看在眼里又是怎样心疼,徐顺自不知道;而这怔忪表情竟维持了一注香时候,叫皇帝听了又是怎样心酸,徐顺就更不知道。
然而朴医官知道,他,都知道,每日来往于麟德殿,他也渐渐摸出了些头绪——天威难测,皇帝的心思只在一瞬的眼神中泄露出一角,零零碎碎拼凑起来,朴医官能读到一个怜惜,至于更深层的东西,朴医官不敢再去揣摩再去阅读,这满天下的人,只消得尊上的一个怜惜,便已是大幸,何敢再求其他。
秋来暑往,边关的战事有了些许曙光,何炜将军以守代攻,咬住了最后的防线,也拖住了匈奴大军南下的势头,这一场耗费巨大的战争,将以双方谁的后备最足而决定最后的胜败。
皇帝放下奏折时,脸上萦绕许久的阴霾总算扫掉了一半,当议事结束,皇帝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往配殿,望着廊下大红宫灯照出的明晰道路,竟不由期盼要是这配殿中的人也能从此活泼起来,他便无甚可烦了。
只是皇帝心知边关的战事可由何炜这样的大将去应对,国内的民事可由左右丞相这样的贤臣去处理;而他所喜欢的这个小人儿的心病,他却是找不到一个人去医治,也许放他走,他就会开心罢,可皇帝又不想放他离开……难道在他身边,就只能注定一生这样郁郁不欢?
皇帝多忘,又或者正如徐顺想的,为尊者总是有太多太多的想要……想要的太多,反而什么都要不到了。
踏进配殿时候,皇帝叹了口气,嘲弄自己半年多前所求不过要一个活着的人,现在却又奢望起人心来。
皇帝一踏入配殿,就已然瞥见耳房中透出的点点烛辉映照着一个人的轮廓——徐顺还未歇下。
皇帝此刻便有些气恼那些侍婢太监,明明已经嘱咐过若是过了时辰自己尚未回来,便说已经翻了某位娘娘的牌子哄徐顺去歇息,今日时辰已然极晚,估摸还能歇上一个多时辰便又是要上朝的时候,徐顺竟然还未歇下。可见那些人未必都拿着他这个皇帝的话当一回事!
烛光下的徐顺恍然未觉皇帝已然来到自己的门外。说起来倒是皇帝自己多疑且胡猜,谁敢糊弄他呢?便是有敢的,也绝不是宫内这些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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