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看世界》第54章


尽管尚在暑假,黄院长还是约齐了家住西安的人文学院中文系部分老师与我见面,参观了学院图书馆、系办公室,赠送《汉语大字典》并专业书籍,最后合影留念。
我是个神经末梢感觉迟钝的人,不易大喜大悲,但那一刻,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即表态:“若非意外情况,必定来校任教。”
我的根毕竟扎在长安,既然去意已决,更要与地方官员协调好关系,免去不必要的麻烦。遵照兄长的建议,我找区委主要领导说明情况。在书记院,见到了区委书记与副书记,书记年龄与我相若,这是迄今为止,除了同学之外,我见到的职位最高的官(长安撤县设区后,区领导为地市级;我的同学程凯,现任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副理事长,副省级),本以为很威严,见面后却很和蔼,与我这个一介匹夫对面而坐,促膝而谈。
据兄长讲,书记与人谈话,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桌椅,当然省市领导除外。今天能与我面对面侃侃而谈,实是给足了天大的颜面,否则,居高临下,不怒而威,将会是怎样一种场面?于是我觉得自己很荣幸。
书记让烟、倒水之后,首先我对领导的关心表示由衷的感谢;其次针对一段时间以来,新闻媒体的炒作、社会舆论的导向给长安形象造成的不利影响深表歉疚;再次言明将境遇公诸媒体并非出自我的本意,发展到后来的结果更是始料所不能及的。接着讲述了西安电视台与《华商报》采访的前因后果。
书记很开明,抑或城府很深,他丝毫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并对我的处境表示理解和同情,一番自我批评倒弄得我很难为情。最后书记代表区委、区政府表明态度,真诚地希望我能留在长安,为家乡的建设出力。
至此,事情似乎可以划上圆满的句号。但世事难料,后来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十八连锁经营的泡沫(1 )
我有位朋友毋建铭,西安师专毕业,曾在《长安报》任编辑、记者。1992年,我参加农村“社教”时,铺盖卷儿放在农村,偶尔回韦曲时没地方住,就和他挤一张单人床,一起喝酒、吹牛、拉广告、写文章等,可以说是无话不说、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毋建铭的父亲原为临潼县委书记,临潼撤县设区时,调任西安市农经委主任,可惜英年早逝。临去世时,才将唯一的儿子调到市政府办公厅。现为市政府《政报》主编。
一次我从某杂志看到一则脑筋急转弯,稍加改编,讲给他听:“建铭的妈妈有三个孩子,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那么老三叫什么?”
建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叫三毛。”回过神来,将自己给逗乐了。
建铭调走后不久,我下海淘金了。时空的距离拉开了心扉的距离,见面的机会逐渐减少,以后又结婚生子,携家带口的,各人忙乱各人的事情,联系更加稀少。
2003年,新闻传媒热炒眼镜肉店时,毋建铭带着他企业界的两位朋友来看我,酒桌子上极力鼓捣我注册“眼镜肉店”商标;中央电视台二套“对话”节目中,一位先生发表评论时,也说“眼镜肉店”品牌的商业价值何止千万。
对此,我曾经心动,但考虑到鲜肉的寿命有限,利润薄极,又迟迟下不了决心。直至2003年8 月22日,《西安晚报》报道,西安、兰州两位名牌大学毕业生抢注“眼镜肉店”商标,聘请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专家教授专门指导,欲开肉食连锁店。
报纸我不常看,对此也并不知情。一位鸣犊的老乡叫孙小林,原来在《长安报》社印刷厂工作,后来聘任到《西安晚报》当校对,仍住在韦曲。一天深夜归来,特意带来报纸的校样,怕打扰我睡眠,悄悄地从门缝中塞了进来,担心我见不到,第二天又特意告知我,才引起我的重视。
“不就是几千块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内心如此想着,可杂务繁忙,分身乏术,便与陕西通大商标代理有限责任公司联系,欲将商标注册事宜委托他们办理。
世间的事说来也怪,时运到了,想瞌睡便有人递来了枕头。2003年8 月上旬,美国特思国际集团总裁周斌先生打来电话,说他正在香港参加一个商务会议,从网上知道我的情况,打算开完会绕道西安,前来看我,并粗略谈及双方合作经营肉类连锁的意向。
本人孤陋寡闻,对于外资企业知之甚少。常听人讲外国人的经营理念如何超前,管理方式如何先进,但只是耳闻,没有机会目睹。倒真想见识见识“假洋鬼子”的手段,便爽快答应。
不一日,又有人从大连打来电话,自称姓孙名玉光,北大哲学系1979级学生,周斌的密友,受周斌之托,拟来长安与我面谈合作事宜。现代交通方便快捷,顷刻之间,便到了西安咸阳国际机场。
因为校友这层关系,一切变得轻松而又简单。表姐夫作陪,我与老孙在西安钟楼饭店边吃边谈,丰盛的晚餐之后,协议便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从西安归来,已接近午夜,大街上的行人稀少了许多,打字复印门市部都已打烊。老孙购买的又是返程机票,第二天拂晓就要启程。于是协议变成了君子协定,没有任何文字为据。
过了几日,老孙又来,摆谱似的,住在长安最豪华的金长城酒店。那段时间,天老是下雨,老孙戏谑地说他一来,西安就下雨,是他名中有“雨”(“玉”“雨”同音,按照训诂学的原则,音通则义同),给炎热的西安带来了雨露与凉爽。而天凉人们胃口好,肉则好卖,我的生意如日中天,火暴非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也暗自祈祷:愿老孙的西安之行能够带来财气,大家发财。
因为天雨,除了偶尔出去转转,老孙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酒店里。在我的印象里,好像电话不用缴费一样,老孙的电话贼多。过了几天,老孙说他有事要去北京,担心所带现金不够。我赶忙声称自己没钱——如今这世道,坏人连累了好人,且不说金蝉脱壳,走得无影无踪,借钱时是孙子还钱时是大爷,钱财千万不可露帛。
“你误会了。”老孙急忙解释,然后给了我一个上海的电话号码,让我打电话找一个姓纪的,请他电汇三万块钱过来,又不要告诉对方他在这儿。
我有点莫名其妙,愣在那儿没动。
“跟他不要客气!”老孙给我打气,说那是周斌在上海的一家分公司,一切安排好的。
我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不好意思多嘴多舌,反正在电话之中谁又不见谁的面,谈不上丢人现眼,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冒冒失失地照着打过去,还真管用,三万块钱现金一分不少地很快汇了过来。至此,我开始打消疑虑,钦佩老孙的神通。
据老孙讲,他大学毕业后,供职于《吉林日报》,后跳槽到香港《大公报》,任该报驻大连记者站站长。年过四十,胳膊腿僵硬了,不再适合没日没夜的新闻工作,便辞了职,与周斌合伙做生意,现任美国特思国际集团副总裁。
老孙去了北京,此后很长时间,再无消息,所留的电话号码,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这时,好消息与坏传言不断袭来,我在漫长的焦急中等待。到后来,已经失去了耐心,基本不抱什么幻想,只待开学,去西安工程科技学院报到——也许换换环境,可以改变心境,重新开始另一种生活。
在我的记忆里,2002年至2003年,西安气候异常,冬日奇冷无比,晚上进购的肉,第二天清晨结成了冰块,连骨头都难以剔下来,非得放在火炉旁烘烤不行。据某建筑工地老板讲,最冷的一夜,室外居然降到摄氏零下37度,在西安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春天虽温暖,但来去匆匆,眨巴眨巴眼睛,已经溜得无影无踪。夏季酷热难耐,真是冬有多冷,夏有多热,40度的高温也算稀松平常,近八十度的温差!试想,将手放入0 度的水中,冰凉透骨,然后逐渐加温,至80度时,人的手如何承受得了。可见,人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多么恶劣,而人类的适应能力又是何等顽强!到了秋季,阴雨霏霏,连绵不断,好久见不着太阳,仿佛将人也要下霉一般。
久等老孙不来,合作之事渐渐淡出了我的视野。
2003年8 月下旬的一天傍晚,风大雨疾,行人匆匆。我心慌瞀乱,即将关门,一辆挂上海牌照的小汽车停在了门前。我以为是隔壁餐厅的主顾,未加理会,不料老孙却走下车来,同行的还有两位。老孙向我介绍,较胖的一位是他的好友,来自美国加州的周斌先生;另一位是上海某服装贸易公司老板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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