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处长》第29章


黄历终于熬不住了,又过了那个通道。
许可没办法,只得给派出所打电话,说出黄历他们打麻将的地点,要他们去抓赌。派出所的人以为是条大鱼,满怀希望地去了棉纺厂,不想许可他们打的是一二四,一炮才一块钱,属于消遣麻将,哪够得上赌博的档次?如今派出所至少得上了五一二,也就是一炮在五块以上才抓人。
连派出所都不抓,黄历打麻将就打得更放心,更义无反顾了。许可没想到这一着不但没能制止住黄历,相反还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许可就对黄历说,你如果硬是觉得麻将比老婆要紧,我也没别的办法,把婚离掉算了。黄历说,都老夫老妻的了,还离什么婚啰。许可说,不离婚也行,但你得收敛点。黄历说,我尽量少打些,行不?许可说,少到什么程度?黄历说,一个星期打一两次。许可说,还要加一条,每晚不得超过十点。黄历咬咬牙,点头答应了。
开头几个星期,黄历果然硬撑着坚持了下来,每个星期只钻一两次通道,而且晚上十点一到,马达他们再怎么强留,再怎么嘲讽他怕老婆没出息,他都会毫不犹豫推牌起身,离桌而去。可久而久之,黄历却无法坚持原则了,尤其是碰上手气顺,连抓好牌的时候,黄历就会将许可给他定下的游戏规则忘到脑后。
在黄历将同一个错误犯了一次又一次之后,许可向他发出了最后通牒。黄历知道这样的错误再不能犯下去了,又偃旗息鼓了几天。然后他采取了另外的方式,比如找个单位开会或上级来人要陪同的借口,在外面过几回瘾。这一招还有点灵,许可以为黄历真的是单位有事,没有责怪他。但多了几次,许可就警觉起来,不相信黄历单位有那么多的事情。有一回黄历又找借口不回来,许可就打电话到黄历头儿家里去问,结果黄历便露出了狐狸尾巴。
许可动真格的了。许可知道离婚是一时三刻离不了的,她打算辞职到广东去。许可大学时一位同寝室的同学,在珠海一家大型合资企业里做部门经理,曾几次打电话要许可过去当财务总管,许可怕黄历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一直没有答应那位同学。如今黄历自己都对自己不负责,许可也寒了心,加上儿子读大学,学费杂费生活费什么的,开支大得很,不弄点钱不行。许可于是打了辞职报告,去找厂长。厂长不同意,许可就把自己负责的几本账抱到厂长办公室,说,我的账都做好在这里了,现在就交给你厂长,你同意我走,你不同意我也要走。厂长设法,只得收下许可的报告。
这一下黄历急了,赶忙找到厂长,说,我老婆是因我打麻将生我的气才要辞职的,厂长你可千万不能同意。厂长说,如今厂里是这个样子,你老婆要走,我不同意就阻挡得了啦?你老婆是客气,才来跟我说了一声,厂里其他几位技术员离厂时,我连风声都没闻到。
黄历只好回去跟许可交涉。许可只顾清点自己的行装,理都不肯理黄历一下。黄历知道无法挽回了,叹息一声,跌坐在沙发上。
许可是第二天上午出的门。黄历站在阳台上,目送许可走过宿舍前的草坪,走向那堵高墙,然后低了低头,慢慢地从那个三尺见方的墙洞里钻过去,消失在棉纺厂厂区那条浓密的林荫道的尽头。
黄历伤感极了。黄历久久地望着不远处的那个通道,觉得千不该万不该,是不该开出这个该死的通道。
最后,黄历离开了阳台,下楼进了自家的那个煤屋。等黄历从煤屋里出来时,他手上多了一把菜刀和一个不大的绿色塑料桶,塑料桶里还装着些搞房子装修时剩下的水泥。黄历很快给水泥兑了水,来到那个墙洞下。洞前还堆着原来从墙上掏下来的旧砖,黄历就动手用这些旧砖砌墙洞。黄历要把自己捅开的这个不该捅开的墙洞堵起来。
这一段时间,黄历单位正在搞机构改革,除了一部分人按政策提前退休外,另一部分多余的人必须分流到二级机构去。所谓的二级机构,就是单位近几年办的两家连贷款利息都无力偿还的破企业。改革方案已定,这一天单位领导在礼堂召开大会宣布结果。会议牵涉到干部职工的去留问题,任何人都不得缺席,开会前先清点人数,结果除了黄历,其余都已到场。派人四处寻找,最后才在宿舍区前的墙洞下发现黄历。
黄历是提着那个装了水泥的塑料桶来到会场的。当会议主持人宣布他被分流到二极机构的时候,黄历当场就傻了,眼珠子嵌在眼眶里,再也没法转动了。
自此之后,就有人经常看见一个目光呆滞的男人,摇摇晃晃的,提着一个绿色塑料桶四处闲逛。塑料桶里有一把菜刀,一小半桶水泥。他的目标永远是那高高矮矮的砖墙,只要哪堵墙穿了洞,或有了豁口,他就提着刀,很认真地给这堵墙补缺,直到把缺口完全堵住为止。
宁阳县是一个僻远山区县,天高皇帝远,历来国家的好政策不容易惠及到这里,项目开发,资金投放,所占份额甚少。偏偏田里稗草比禾长得快,山上竹木稀疏,年年造林,年年搞笋竹林开发,也成不了片,甚至连草都长得没模样,又粗又老,牛吃了不长膘。县里经济因此总是上不去。经济底子差,老百姓穷,做父母官的也伸展不开拳脚,一届又一届的领导班子上任了又卸任了,县里的面貌依然没有太大起色。
又到了班子换届的时候,县政府产生了以胡集贤为县长的新班子。
恰在此时,县里出了一连串令人头痛的事,这就是被省市报纸称为“反贪旋风”中的几件经济案子。这些案子都是上任不久的反贪局局长的“杰作”,几乎把全县的工作都反瘫痪了,搞得胡县长下不了台。当然不是搞胡县长本人,搞的是县里几位举足轻重的中层领导,其中有教委主任、邮电局局长、工商银行行长这些角色。
最使胡县长恼火的是,反贪局在半年内把罐头厂和印机厂的两位厂长也砍下了马,两家厂子跟着关了门。这两个厂可是县里的利税大户,全县年财政收入才四千多万元,而这两家厂子分别占了七百多万和九百多万。
罐头厂和印机厂垮掉之后,财政又到哪里去谋求新的财源呢?眼见干部的工资都发不出去了,在职干部发牢骚讲怪话,离退休干部纷纷上访,急得胡县长多年的老胃病又开始发作,躺在病床上爬不起来。
起不了床,但县里的事情还得过问,胡县长就把财政局长罗显能喊到病床前商量对策,怎样渡过难关。罗局长却从包里拿出一叠要经费的报告给胡县长瞧:有小学的危房就要倒塌急需拆建经费的,有企业破产要解决困难职工生活费的,有矿山去年年底从银行贷款纳税要财政兑现贴息经费的……不一而足。
其中还有十年前离休的一位患肝癌的老干部要求解决医疗费的报告。罗局长对胡县长说:“这位老干部近两年已给了二十多万元的医疗费,这么老给下去,财政的确承受不了,不给嘛,人家是老革命,有功于民,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缺医疗费而这么死去。”
这些报告都是胡县长本人或常务副县长等领导签过字的,字签得毫不含糊,明令立即办理。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罗局长拿着这些报告,左右为难,一筹莫展,也顾不得胡县长有病在身,只好让他也了解了解实际情况。→文¤人··书·¤·屋←
看着这些报告,胡县长的胃痛得更难受了,那本来就多皱的前额,便皱成块抹脚布。他把报告扔到罗显能脚边,没好气地说:“你是嫌我的胃病要不了我的命,还是怎么的?”
适逢国家要实行分税制,财政厅将派人到部分市县考察地方的收支基数,胡县长当即对罗局长作了指示,要他千方百计把财政厅的领导请到县里来,在省里确定县里的体制时,给予宁阳重点照顾,如果罗局长请不动,他愿意替他出面。
后来胡县长还真的实现了诺言,胃病没全好就从医院里跑出来,以向财政厅汇报县财政工作为名,带着罗局长上了省财政厅,直接找到分管预算的钟副厅长。钟副厅长对胡县长这么重视财政工作非常赞赏,当即答应下市县调研时,顺便到宁阳县走一趟。
不久,钟副厅长一行来到了宁阳县。
钟副厅长一行的目的是为了摸准各地的底子,根据分税制要求,尽可能合理地确定上解下拨的比例。所谓分税制,就是根据税种的性质,一部分如营业税、增值税等税种的收入上缴中央,另一部分如特产税、屠宰税等税种的收入留归地方,然后根据地方的实际收支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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