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名士,自风流:谢安这个人》第48章


王导看着郗鉴京口这兵权,心里可早就有了数儿。然后他就让王羲之娶了郗鉴的女儿。郗鉴对王导的支持可是很重要啊,庾亮曾经写信给郗鉴说:王导愚弄小皇帝,皇上都长大了,他也不肯还政于王,大家应该联合起来,废了王导这个丞相。结果郗鉴就是没同意。
就这样,我们王丞相在无数人的非议和算计中,平平安安地把这个丞相当到了底,一半儿脑子用来治理国家,一半儿脑子用来维护自己,最显赫的时候,小皇上司马衍见着他都主动下拜,他说有病不上朝,司马衍就跑到他们家来,大宴群臣,甚至连他家曹夫人都一块儿拜了。对这些,我们王丞相居然就又真假胡涂地泰然处之了,好像也不觉得有啥不合适……反正他是拿定了主意,你们挤兑我不是?行啊,我也不急,咱就耗着吧,我不高兴,我就发牢骚,我就装胡涂,你说我赖着也好,说我怎么着也好,但想让我让位,那可不行。
这就是王丞相的手段哪,他是很习惯跟大家一起斗争斗争了,仿佛这样,这生活才更加丰富多彩呢。
说过了王导,这样儿我们就可以一下儿看出,王导和谢安到底有什么不同来了。
要说,如果把王导放谢安这儿,那就好办多啦,不就一个司马道子吗,算什么呀,就你也能让我让出相位,做梦。不过,谢安终究不是王导,王导的一些做法,他是做不出来的。
勿庸讳言,谢安对名利这些,看得没王导那么重。两人虽然都是玄学名士,但谢安要更“玄”一些,他心里对个人性情的追求,要更加强烈。后来“王谢”齐名,一个是说这两族齐名,另一个也是说这两人齐名,甚至,他们俩个性上的差别,也就是王谢两家门风的差别。王家人多少都像王导,“善处兴废”;谢家人多少都像谢安,“素退为业”。
也许这个离开,对王导来说,就是失去;但对谢安来说,却更像是一种追求。如果跟他们斗下去,那是啥目的,难不成去篡位?而且,他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也实在没有这个兴趣了。(W//RS/HU)对这个国家,他能干得都干了,没留下任何惭愧。从前皇上需要他,那他就尽心地干,现在皇上不需要他了,那么,平平静静地走,也许是最上乘的选择。
于是,公元385年四月,谢安向司马曜上疏,自请北伐,出镇广陵。虽然,司马曜给他加了大都督,统十五州诸军事,假黄钺,其他一切官职还都照旧,但实际上,他已经是把中枢的大权交给了司马曜和司马道子,自己只是去管管谢玄他们北伐的事了……
当然,无论如何,谢安的这个举动,都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他真的就放弃了?!就这么简单??而且没有给谢家寻找任何权力的后续?司马曜惴惴地批了谢安的奏表,在西池为他饯行。一切还都像往常一样平静,完全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人们都没话可说,猜忌的,不猜忌的,谁都什么也不说了……谢安很快打点行装,出发到广陵,这一回,他带走了家里所有的亲人,然后派人打造可以在海上行驶的船,准备等谢玄那边儿的战况基本稳固了,就从水路直接打道回东山去,重新去找回他自己的人生。另外,他也正是在通过这些,来告诉司马曜和所有的人,大家不要惶惶不可终日了,都放心地过日子吧,我是不会回来了……
我们的历史上,这进取者比比皆是,有成功的,有不成功的。我们都乐于去称道他们。但是,那真正的退身者,又曾有几人呢?这一个“退”字,到底有多重的砝码?谁又能衡量得出来?
这里,不免想起《倚天屠龙记》来,杨逍从孤鸿子手里夺下了倚天剑,大笑说:“这倚天剑好大的名气,只是在我眼中,也不过如废铜烂铁一般!”然后就一把掷在地上,扬长而去……
真是同样的故事啊。杨逍这一“掷”,一下子倾倒了不知多少金庸先生的读者;而谢安这一“退”,却一下子倾倒了当世以及后来一千多年的文化人。只是,杨逍把这话说出来了,谢安却是在平静中完成,这样看,杨逍倒稍落了下乘啊……其实,真正折服了我们这些后人的,并不是谢安如何拒桓温扶晋祚,如何从容决胜于淝水,倒却是这一个千古难出其右的“身退”。也正是这一“退”,把这“潇洒”两字终于写到了极致,也使谢安的人生一下子趋近于完美……有人说,谢安这是好“名”,那这个“名”的份量,是否太重了些呢?千古以来,有多少人好名?又有谁能够这样地取舍?
看到深处,其实那真正的原因却是在: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种失去,却恰是一种自我的追求。他只是在做他自己想做的,完全不需要外界来评价。这是一种内心的强大,是外界所不能伤害的。在后世无数赞美谢安的诗歌中,倒还是谢灵运的这两句,评价得最为到位——达人贵自我,高情嘱天云。兼抱济物性,而不缨垢纷……也许毕竟是血脉相承,他更能贴近先祖的原因吧。
第二章 遗恨寄沧洲
并不平静的广陵
谢安四月离开建康,来到广陵的步丘这个地方,建了一座城垒叫“新城”。不过,他在这里并没有住多久,仅仅只有四个月。但是这四个月,可也并不是什么清静日子。至少有两件大事,又让他好好操心了一把:
第一件:大意败北五桥泽
就在谢安刚到广陵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前线的战报:刘牢之在邺城,被慕容垂打败了!这可是自从出战以来,北府兵的第一场败仗。
我们上面说到,谢玄已经渡过黄河,兵进冀州,并夺下了河北黎阳这座城,实际上已经完成了收复黄河以南的战略,那么黎阳再向北,就是这个邺城。邺城是前燕的旧都,慕容垂早就志在必得,只是苻丕在这儿死守,一直没打下来。苻丕也早撑不住了,一见谢玄的大军打到了黎阳,他是打算,就算邺城要丢,他宁可给东晋,也不肯给慕容垂。结果他居然就向谢玄来求救。于是,秦晋燕三国就在邺城这儿周旋上了。最终,谢玄是支持了苻丕,并派遣刘牢之带了2万人,跟苻丕一块儿,去对付慕容垂。一开始还是很顺利,刘牢之跟慕容垂两回交锋,一回不分胜负,一回把慕容垂杀退了。
这时的刘牢之就有点儿轻敌了,忽然见到慕容垂下令向北退兵,他就求功心切,也不跟这“盟军”苻丕说一声儿,就独个儿领兵追下去了。这个退兵,很可能是人家慕容垂的计策啊。刘牢之追到五桥泽这地方,赶上了燕军。他原以为这回也跟洛涧大捷一样,敌人已经无力再战,就剩抢东西了,要不怎么也不告诉苻丕呢。于是,晋军一路追赶,战斗目标却是抢人家的辎重。没想到就在这时,慕容垂突然转回身来,就发起了强攻。刘牢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大败而归。
结果五泽桥这一败,刘牢之罪责难逃,只得送回建康问罪。不过他一向战功赫赫,于是很快就又被任命为龙骧将军,镇守淮阴去了。
那么,邺城这一战之后,前线就进入了调整,刚刚收复的黄河以南的失地,也需要把根基稳固下来,一定要守住才行。于是,谢玄准备自己驻军彭城,一方面经营巩固黄河以南,另一方面,也跟西面的洛阳互为形援,一起作为朝廷的屏障。这样,就把东晋的防线一下儿稳定在了黄河。谢安对谢玄的这个战略也认可,那么这边儿的事才算暂告一段落。
第二件:甘棠治水思邵伯
谢玄在前线经营,我们再看谢安这边儿。这时已经到了夏天,他住在步丘的新城,也常常到各处去“视察”一番,这广陵是流民聚居之地,虽然地近建康,但那时却荒凉的很,仿佛一片荒滩。谢安四处去瞧,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步丘的地势是西高东低,西边湖水浅;东边儿湖水深。雨水少时,西边儿就旱;雨水多时,东边儿就涝。于是,谢安就动脑子想了个办法,然后立即下令,在离步丘20里远的地方,修建一条南北走向的大堤,这就是著名的“邵伯埭”。有了这条大堤,上下游的水位就能够人为调节,而且为了让船只走得方便,谢安还命人在“埭”的两侧各修了一道斜坡,这样民船过堤时也就不困难了。结果这道“邵伯埭”是当年修成,当年就收到了成效,一下子就上游不再旱,下游不再涝了。
于是,更多的流民百姓就开始迁到这个“步丘”来定居,这样日子一久,就形成了一个颇为繁华的镇子……
这就是我们今天江苏省邵伯镇的由来。这邵伯原名就是步丘,当地的老百姓为了感念谢安,把他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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