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之城》第78章


见李木楠他们抱着“波宝”,感慨地说:“瞧人家,箱子又小,东西又实惠,哪像我们,傻啊。”
谁也没想到,今年“波宝酒”大受欢迎,几乎每个家属见了都乐呵呵的。李木楠真是感激张主任,管家毕竟是管家。
送了一夜,李木楠发现有点不对头,大凡停在楼下的车,车牌都是蒙上的,唯有河化,这可是个大疏忽。第二天夜里,车牌便牢牢地遮盖起来,李木楠心里这才踏实。
整整一个礼拜,大口的年货才算送完,剩下个别,就由领导们单独送了。这天夜里,李木楠送完年货已近十二点,回到厂里,感觉浑身散了架。厂领导们通报完情况相继回了家,他躺在招待所,一点都不想动。累,真是累,索性在招待所凑合了一夜。
这晚,李木楠居然梦见了苏小玉。苏小玉自杀了!噩梦中惊醒,全身冒汗,赶紧着就给苏小玉拨电话。手机被告知是空号,连着拨几遍,都是同样的声音。不会的,她绝不会自杀!李木楠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乱翻电话簿,遗憾的是,手机里没有苏小玉的新号。
她到底在哪里,现在还好吗?
小玉……他像是灵魂出了窍一样,木然地坐到了天亮。
年货即将送完的这天,张主任突然跑来说,丁万寿来了!
李木楠一惊,问:“在哪?”
“大门口。”张主任擦了把汗,为自己的疏忽而不安。
“他跑来做什么?”李木楠不解地问。
张主任哼哧半天,吞吞吐吐说:“怕是为年货的事。”
原来,河阳城的几个名人都有坐收年货的习惯,单位的头头们为图个平安,过年过节总要多少施舍一些。如果你不慎忘了,邸玉兰准给你来个堵车没商量,丁万寿则会不声不响坐你大门口,他坐不要紧,怕的是那些乞丐,他们也跟着坐。几十号乞丐东倒西歪躺你门口,想想那是啥场景?
此时,丁万寿和他的乞丐们就横七竖八躺在河化大门口,抓头挠耳的,龇牙咧嘴的,还有褪下裤子捉虱子的。工人们围在远处,弄不清这是咋了,心里却生出暗暗的兴奋。
企业效益不好,职工福利就少。眼看过年了,职工福利的事没人提起,工人们当然不高兴。眼见着每天都有礼物送出去,那可都是他们的血汗赚来的啊,理所当然,工人们将这笔账算到了李木楠头上。
李木楠责怪张主任:“为啥不早说,提早送他几份不就是了?”
张主任说:“现在几份怕是打发不过去。”
李木楠气恼地说:“得多少,总不能全给了他吧?”
气归气,人还得打发。他冲张主任摆摆手,没好气地说:“你看着办吧。”
乞丐们一人抱着一堆礼品走后,张主任又对李木楠说:“邸玉兰家里,怕是你得亲自去一趟。”
李木楠这下炸了:“让我给她送礼,你有完没完?!”张主任本想细细解释,一听李木楠拿他使气,当下情绪也上来了,心说,爱去不去,出了事你别怪我。
李木楠的车让邸玉兰堵了。
是在第二天正午,李木楠请体改委一领导吃饭,他跟白琳刚下车,就发现邸玉兰堵在酒店门口。
李木楠想上车溜走,已来不及了。几个乞丐围住他的车,嚷嚷说:“大家都是要饭的,凭啥别人有他们没有?”
白琳哪见过这阵势,吓得身子乱抖。两个乞丐恶作剧地围住她,目光直往她身上蹭。
李木楠来了气,掏出手机就打110。不一会,110的车是来了,但邸玉兰的小喇叭也响了起来。一听是邸玉兰堵车,110驶上另一条街,嚣叫着走了。
邸玉兰边跳边舞,走到李木楠面前:李木楠王八蛋敢把陈天彪来背叛
恩人老婆你敢偷
河化的家业你卖完
河化的大权你独揽
……
我说一句我留一句
今天给你留面子
回家反省你自己
下次可不便宜你
白琳急了,情急中冲邸玉兰嚷:“你胡说,不许诬蔑我们董事长!”
邸玉兰本来要走,忽听白琳嚷嚷,转身对住她,唱上了:这个女人叫白琳长得真像白骨精
工作上一点不用心
专给厂长卖风情
……
白琳羞臊极了,她哪让人这样羞辱过,还当这么多人的面。她捂上脸,从人堆里跑了。
这次教训算是让李木楠明白过来,有些东西不是他想改变就能改变的。邸玉兰、丁万寿等人,所以敢这么有恃无恐,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思前想后,李木楠还是决计去一趟邸玉兰家。
邸玉兰躺沙发上看电视,神情跟正常人没啥两样。她的小女儿客气地给他们让座,敬烟。李木楠一看,那烟居然是中华。再看她家,不大的客厅里礼品码了一地,都是上好的烟酒,比他在领导家看到的还多。邸玉兰斜斜地瞅了一眼他们抱进来的礼品,一点不在乎地说:“你还真长记性。”
李木楠真是又气又恨,又怕她当着张主任面再说什么,忙微笑着点点头,没敢落座就反身出来。
出了门,张主任问:“神娃娃家呢?”李木楠恨恨丢下一句:“要去你自己去!”说完跳上车,连张主任也没拉,就愤怒地回到了厂里。
53
年关虽近,过年的气氛却迟迟显不出来。
走在大街上,满目尽是萧条。河阳城像个哀伤的老寡妇,满脸倦容,一身疲惫。
大大小小的批发店老板脸上无一例外地挂着愁容,眼瞅着年一天天逼近,积压如山的年货却销不出去。他们无不忧伤地怀恋着刚做生意的那些年,一进腊月门,满城的疯抢疯购便开始了。那时的人们像是有花不完的钱,大把大把的票子流水一样哗啦啦从门前淌过,一弯腰就能捡个百儿八十。可如今,站在门口像自由市场一样吆喝一整天,也吆喝不进来几两银子。
因为大旱,庄稼几乎绝收,进城购物的农民寥寥无几,偶尔遇上一两个,也是母鸡屁股里抠蛋,眼珠子绷得贼紧,给你往死里压价,气得老板们个个要吐血。
城里人就更抠门了,仿佛他装的那几个钱是金子,是银子,东挑西拣半天,说上一大堆嫌弃话,末了给你个空喜欢。
生意清淡得几乎叫人绝望。城西的批发市场,前几年一进腊月便围得水泄不通,可今年过了二十三小年,还看不见热闹影子。农民一年盼个麦儿黄,生意人一年熬个腊月忙,腊月都这副惨相,生意还咋做?
做不做生意是你的事,查不查是公家的事。工商、税务、防疫,各路神仙这阵子全下了凡,戴着大盖帽,穿着制服,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拿着罚款单,开始挨家挨户查。大小挑出毛病,眼一闭就给你开单子。
老板们心里清楚,检查是幌子,办年货才是目的。往年这些人只需等在家里,或坐在办公室,年货一一就去了。今年太清淡,他们等不住了,自己找上门来,生怕不敲个警钟,那年货便认不得自己的门。老板们心里窝着火,脸上还得赔笑,嘴上不停地说:“一定,一定,忘不了。”
老天也跟人作对。过了二十三,天气往暖转,这是天爷的规矩。今年天爷也不守规矩,一过二十三,猛乍乍往死里冻人。太阳倒是照出不误,可那是太阳吗?白惨惨的一个瓶底子,苍白无力挂半天里,不发热倒也罢了,可你也不能往下泼寒气呀。虽不下雪,地上却冻着冰溜子,街上的人都让天气给冻跑了。这样的天,能叫人过个好年?
包工头子车光辉最近格外的忙。一进腊月,“波宝酒”的市场猛一下开了,不但河阳城,就连省城的客商也一窝蜂跑来抢货。河酒两个包装车间四条生产线开足马力生产,仍是供不应求。车光辉害怕酒厂犯老毛病,萝卜快了不洗泥,砸了这酒的牌子,便亲自督阵。后来发现一批酒果然口感不对头,苦中带酸。车间主任说没事,反正销路好,略微的口感变化,没人能尝出来,劝他尽快拉走。车光辉坚持不拉,非要他们重新灌装,并再三强调,不许在质量上玩花样。这事惊动了胡万坤,将酒库主任叫来,一顿恶骂,连夜将那批酒全部倒进酒库,重新勾调。
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眼看年关近了,他的年货还一家都没送,车光辉恨不得自己有分身术。
酒厂这边搞顺头,车光辉便紧着置办方方面面的年货。
酒是断然不能送的。市场一开,它就成了宝贝。自己再往外送,就等于抢自己的市场。他不但不送,酒厂这边也不让送,气得胡万坤直骂他不够义气,整天有人跟着他屁股要酒,再怎么着也得送一点呀。车光辉呵呵一笑说:“你把整个酒厂送了我都没意见,波宝酒,没门。”
胡万坤没法子,只好从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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