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京办主任IV》第95章


现他了解的顾怀远不止一个,起码有两个,甚至几个。正如他在《驻京办主任》中读到了不止一个丁则成,而是一批丁则成一样。通过读这本书,王晓方判定他脑海中的顾怀远与现实当中的顾怀远不是一个人。之所以有这种判断,是因为这本新出版的《驻京办主任》与顾怀远以前创作的其它作品截然不同,如果不是“顾怀远著”几个字赫然封面,王晓方几乎猜不到这是顾怀远的作品,不光王晓方猜不到,估计顾怀远的书迷也无人能猜得到。王晓方记得博尔赫斯曾经讲过:“我想尝试写一本非常好的书,谁都猜不到会是我写的。那就是我的目标。”或许是记忆出现了偏差,恍如在梦中顾怀远也对王晓方说过,以至于让王晓方混淆了回忆与幻想之间的界限。
在《驻京办丰任》中,丁则成的自白采用了回忆录的形式,难道回忆中就没有幻想?或许整部小说都是顾怀远幻想的结果亦未可知,但是细节太真实,以至于又让王晓方模糊了现实与虚构之间的界限。《驻京办主任》读起来明明是一部悲剧,却常常让人忍俊不禁,像是一部喜剧,看上去顾怀远像是在与读者开玩笑,但是掩卷之后,才发现玩笑原来是梦魇。这种写法是王晓方最近刚想尝试的,却被顾怀远抢了先。
在文学创作上,王晓方发现自己总是步顾怀远的后尘,他始终没弄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是当他读了顾怀远刚刚出版的这部《驻京办主任》后,他恍然大悟:自己太喜欢顾怀远了,以至于一直都在模仿他。他记得齐白石曾经对自己的学生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当时他的学生模仿齐白石的对虾,画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外人一般不能分辨真假,为此他的学生飘飘然了。王晓方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和齐白石的学生一样的毛病。正如齐白石的学生想成为齐白石一样,作为顾怀远的崇拜者,王晓方很想成为顾怀远。正因为如此,他脑海中也有一个丁则成,正当他构思过程中,顾怀远的《驻京办主任》出版了,王晓方发现他想写的丁则成恰恰是和顾怀远描述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会如此巧合?王晓方陷入痛苦的思索之中,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仿佛是一个中了魔的花园,丁则成不是个游园者,而是牛头人身怪。他太喜欢自己设计的丁则成这个人物了,但是被顾怀远占了先机,写进了《驻京办主任》中,自己怎么办?自己设计的丁则成就因为与顾怀远书中的主人公重复而放弃吗?绝不能,经过苦苦思考,他决定将自己的书名定为《驻京办》,《驻京办》与《驻京办主任》完全是两本书,根本不重复,就像《吉诃德》与《堂·吉诃德》完全是两本书一样,没有任何舆论认为《吉诃德》是《堂·吉诃德》的跟风书,当然就更不存在重复和模仿了。
其实,走进书店,只要稍加留心,就会发现《堂·吉诃德》只有一本,而《吉诃僖》却是丰富多彩的。无论是出版社,还是书店,无不靠丰富多彩的《吉诃德》支撑着,如果出版社只出版《堂·吉诃德》这种书,书店只卖《堂·吉诃德》这种书,那么出版社、书店都无法生存。这么一想,王晓方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看来无论是出版社还是书店并不是靠《驻京办主任》这种书生存,读者真正喜欢的应该是《驻京办》这种书,不然为什么书店到处是《吉诃德》这类作品?
为了写好《驻京办》,王晓方反复阅读顾怀远的《驻京办主任》,为了使两部书迥然不同,王晓方想放弃《一位驻京办主任的自白》这种同忆录式的写法,他想尝试在形式或心理上的变体,但是他很快放弃了这种伤脑筋的想法,他觉得既然现在的长篇小说在叙述模式上很大程度上,是对以往长篇小说的抄袭,那么模仿就是一种高明的创造。何况他囿于《驻京办主任》的原文而只好放弃变体。原文太精彩了,他情不自禁地身陷其中,不能自拔。王晓方坚信克隆是最前沿的科学,他对超越顾恍怀远信心十足。甚至不止一次地梦到《驻京办》出版了,评论家好评如潮,他们的共同结论是《驻京办》丰富多彩的程度几乎让《驻京办主任》望尘莫及。
其实他梦想超越顾怀远的梦从来就没有醒过。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顽强地用笔写,连手指都磨出了茧子。他之所以坚持用笔写,而不用电脑打,是因为他坚信像《驻京办》这种匠心独运的现实主义力作,必须要留下手稿,应该说文学界已经闹手稿荒了,作家们都热衷于在电脑前敲键盘,却忽略了手稿是任何一位有价值的作家留给后人的最珍贵的财富。王晓方窃喜,顾怀远一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由于坚持用笔写,他的手稿越来越多。即使废弃的草稿,他也坚持不让妻子塞进碎纸机。终于大功告成的那一天,他将厚厚的《驻京办》手稿得意地放在妻子面前,希望妻子多提宝贵意见。多年以来,妻子一直是他的第一位读者。一个星期以后,妻子读完了王晓方的手稿。王晓方兴奋地问妻子,读了《驻京办》以后感觉怎么样?妻子未加评价,只是意味深长地说:“老公,我在一本书上看过一个故事,在日本青少年书法展上,有一位九岁的天才小书法家,四幅作品全部被收藏家高价买下收藏,但是二十年过后,一些默默无名的人脱颖而出,而这位天才小书法家却销声匿迹了,你知道为什么吗?”王晓方不知道妻子想说什么,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妻子接着说:“因为这位小神童临摹王羲之的书帖成瘾,二十年下来,他把自己的书法个性磨得一点都没有了。尽管他的字与王羲之的字比较起来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但是在艺术家眼里,他的作品只能算是仿制品,没有任何鉴赏价值。老公,重复和模仿无异于抄袭。”
妻子的话让王晓方沉默良久,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拥有两套思维方式,一套是自己的,另一套是顾怀远的,自己的思维方式一直被顾怀远的思维方式牵着,可能是顾怀远的书读多了,也可能自己太想超越顾怀远了,以至于无时无刻不在琢磨他,揣摩他的思维方式,就像那个日本小孩揣摩王羲之一样,久而久之,几乎忘记了自己的思维方式。
王晓方拥有了顾怀远的思维方式,却丢掉了自己的思维方式,这让他内心世界非常窘迫。人的思维方式并不是加法,拥有两个人的思维方式之后,王晓方不知道思考着的人是自己还是顾怀远,连做梦都分不清是谁在做梦,这让王晓方很惶恐。妻子提示他,解铃还需系铃人。他又想起了齐白石老先生告诫学生的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看来自己只能效仿齐白石老先生的学生“寻门而入,破门而出”了。
“既然我对顾怀远这么熟悉,何不就用小说创造一个顾怀远。”想到这儿,王晓方有些激动。他想起博尔赫斯借他小说中的人物奎恩之口说过的话:“在文学所能提供的各种幸福感中间,最高级的是创新。由于不是人人都能得到这种幸福感,许多人只能满足于模仿。”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模仿,但幸福感却无法模仿。为了不再重复和模仿,王晓方决心一定要见一见顾怀远。
刚好王晓方的《蜘蛛》由北京一家出版社出版后,反响还不错,出版社决定在北京为《蜘蛛》这部长篇小说开一个研讨会,王晓方心想,研讨会上一定会邀请许多评论家、作家,说不定就有顾怀远的朋友,到时候就能打听到顾怀远的联系方式。
王晓方是迫不及待地乘飞机赶到北京的,他入住的酒店离出版社不远,当他从出版社专门接他的面包车上下来时,发现 自己即将入住的酒店挂了一条横幅:“热烈欢迎著名作家顾怀远下榻本酒店”。王晓方欣喜若狂,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与顾怀远住一家酒店,他急三火四走进酒店大堂,来到总台问顾怀远住的房间号,服务小姐笑着说:“顾老师刚刚退房,去王府井书店签售了。”王晓方连忙问:“知道顾老师签售活动结束后去哪儿吗?”服务小姐微笑着摇摇头。王晓方心想,决不能和顾怀远擦肩而过,应该立即去王府井书店。想到这儿,他快步走出酒店,一头钻进了面包车……
·21·
后记:透过心灵极目远眺
当代西班牙著名画家米罗说:“我需要一个引发点,不管它是一粒尘埃,还是一线阳光,都能给我许多生生不已的东西。”有一个引发点是所有艺术创作的前提。我说过,我不属于创作,我属于创造,因此我的引发点只能是思想的火花。我喜欢感受思想的力量美,?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