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第68章


此话一出,黎江北这边一下子就没了声。
他终于说出实话了,终于沉不住气了!
如果说黎江北之前对这件事心里还有疑惑,不相信楚玉良会这么做,也不相信强中行他们说的那些,那么在这一刻,他开始信了,而且敢断定,那份检举信,就是他楚玉良写的,那幅字画也是他通过路平放到孔庆云办公室的。路平走到今天,跟楚玉良有直接关系,是他一手挑拨了路平跟孔庆云的关系,也是他利用路平男女作风问题上的过失,胁迫路平就范。这些,楚玉良没跟任何人提,即使强中行两次跑到他家要向他反映情况,他都冷静地打发走了。现在孔庆云一案眼看要水落石出,楚玉良生怕自己暴露,怕法律最终会制裁他,于是想先虚张声势,在江大再搅一次浑水。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楚玉良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有些事在他心里搁了许久,虫子一样咬得他难受,说出来反倒痛快些。
黎江北收起脸上的怒气,平息掉内心的火焰,像是突然吃了镇静药一样,不动声色地看着楚玉良。这一刻,他的目光是冷静的,带着极强的穿透力。楚玉良让这目光盯出了一身汗。他忽然意识到,今天黎江北之所以要激他发火,就是想把他刚才那些话逼出来。
狠呐!
楚玉良垂下头,像蒙受了奇耻大辱似的,心有不甘,半天,忽然想起黎江北最近递上来的那些报告,心里一动:“黎江北同志,我奉劝你,做人要安分,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别以为你是包青天,也不要以为你是焦裕禄。你打着解决长大困难的旗号,四处为姓吴的奔走,居心何在,你自己最清楚。”
赢了,楚玉良是疯了,在黎江北不怒而威的目光面前,在越来越不利的外界舆论和压力面前,他的理智完全没了,竟然笨拙地拿黎江北跟吴潇潇的关系做挡箭牌。事后这种想法很让他懊恼了一阵子,但在这一天,他感到很兴奋,他终于向黎江北反戈一击。
“无耻!”黎江北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声,丢下楚玉良转身离去。
楚玉良颓然地倒在椅子上,从这一刻起,他开始为自己的命运担忧起来。
3
盛安仍严厉地批评了黎江北。
黎江北跟楚玉良刚一吵完,楚玉良就跑到政协向冯培明告状,正好这两天冯培明正为别的事闹情绪,楚玉良添油加醋一说,还把黎江北跟吴潇潇的事夸大了几倍,冯培明就不能不管了。于是冯培明去找盛安仍,问调研给是不是没事做,如果没事,就让黎江北回江大,安心教书,别打着调研的幌子尽干些不着调的事。
“你有什么理由跟他吵,跟他闹?”
“他滥用职权,打击报复。”黎江北固执地说,本来他还想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一听楚玉良找冯培明告状,情绪就又激动了。
“怎么滥用职权,怎么打击报复,难道一个党委书记,变换一下下面同志的工作都不行?”
“问题没这么简单,他调换的是强中行。”
“强中行怎么了,强中行就不能调换,他比别人多长一个脑袋?”
“这……”黎江北让盛安仍问得张口结舌,在盛安仍面前,他的反应速度远没在楚玉良面前那么快,半晌,他小心翼翼道:“首长,问题没这么简单,背后有原因。”
“什么背后不背后,一件很正常的事,你们为什么要想得这么复杂?还有,他是党委书记,你找他大吵大闹,本身就是错误的。你难道不懂组织原则?凡事应该按程序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也要我提醒你?”
“首长……”
“不接受是不是?批评错了是不是?特权思想要不得,莽撞行为更要不得,你这样一来,会给调研工作带来更大阻力。我已代你向培明同志作了检讨,你要好好反省,必要的时候,要向政协作出检讨,委员不是到处找人兴师问罪的。”
黎江北不说话了,盛安仍这番话让他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也很懊悔,那天怎么就那么冲动呢?思来想去,还是长大搬迁的事在起作用,楚玉良至今不同意他提出的方案,他去长大这么久,一件实事也做不了,怎么不急。
盛安仍接着又指出他最近工作中存在的些问题:浮躁、急于求成、感情用事、个别地方过于偏激。
“认真想一想,这些问题在你身上有没有,光有激情不够,工作得踏踏实实去干,矛盾得一步步解决,遇到问题就急、就发火,说明你对解决问题缺少办法,更缺少信心……”
黎江北让盛安仍批得心服口服,他向盛安仍作检讨,盛安仍道:“检讨就不必了,能汲取教训就行。对了,长大搬迁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建议和方案都已提交有关部门,别人做的事,你我就不要抢功,我们毕竟是调研组。”
黎江北一愣,盛安仍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谨慎?
“首长……”黎江北欲言又止。
盛安仍依旧板着脸:“黎委员,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意见,调研组的同志都希望你能冷静,能顾全大局。”
“我怎么就不顾全大局了?”黎江北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盛安仍并没给他争辩的机会,继续正色道:“不只是你,还有党校林教授,最近你们火气都有点大,这样不好,干工作嘛,还是心平气和好。还有,任何时候,都要以大局为重,以整体为重,切不可因小失大。”
这话让黎江北似有所悟,盛安仍这样说,分明是在提醒他,省委或者是调研组正在从大局上着手,怪不得楚玉良现在有些着急呢。
他没敢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只是机械地点点头。盛安仍接着道:“吴校长已经回到了长大,火灾原因已啬清,她最近情绪不好,抓紧做做她的工作,让她振奋起来。”
“这……”黎阻北再次犹豫起来。听到这个消息,他本该高兴才是,可不知怎么,楚玉良那番话忽然在耳边响起来。
吴潇潇的情绪果然很低落。
这是八月下旬一个光线暗淡的下午,连绵的阴雨将金江的天空染得一派迷蒙。虽是盛夏,空气中却裹着一丝凉意。
位于长江边坝子口的江都花园,向来被认为是富人居住区,吴潇潇在这儿拥有一套200平米的住房。父亲死后,她将父亲在金江的居所变卖,在这儿新购置了一套房。因为她怕父亲失败的阴影纠缠她,更怕沉溺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然而,换房无法把一切都换掉,住到这儿以后她才发现,思念是一头顽固的恶魔,越是想驱走它,它在你身体里盘踞得就越久。
吴潇潇轻轻合上影集,她捧着父亲的照片,看了已有两个小时,窗外光影的变幻中,世事在变,她的心事也在变。
火灾事故调查小组经过一轮接一轮的调查和取证,昨天终于作出结论,发生在长江大学的火灾,确系电路起火引起的,调查小组排除了人为纵火的可能。跟她一同接受调查的6名师生先后回到了长大,可长大在哪儿?
一想到这些,吴潇潇的双眼再一次被泪水覆盖。
她现在是越来越脆弱了,越来越经不起风雨,刚回国时那个意气风发、满脑子都是幻想和希望的女强人已经不见了,她越来越像个饱经风霜的小妇人。
她对自己好失望。
门铃一次次被摁响,手机已响了无数遍,她懒得起身,懒得接听,懒得再听别人那些毫无意义的劝解和鼓励。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这是一场持久的消耗战,调查也好,取证也好,貌似合理的一次次问话,无不是在消磨她的意志,摧毁她的信念,目的,就是让她不再对长大抱有信心。难怪一同接受调查的副校长要冲他们发火,要把一肚子的不满和牢骚发泄出来。吴潇潇忍不住又想起了调查期间一次别有意味的谈话,找她谈话的,仍是那位领导的秘书。
秘书兜了一个老大的圈子,最后才把话落到实处:“江北商学院可以赔偿你父亲的损失,双方纠纷可以友好解决,但你必须承认,这是一起合同纠纷,不牵扯别的。”
吴潇潇困惑极了,她不是早就屈服了吗?早就不再主张什么权力,甚至那些损失也不抱追回的希望了,他们怎么还不甘休?
秘书接着又说:“其实你也是被人利用,想想看,那个李汉河,还有黎江北,他们帮了你父亲什么?什么也没帮。你父亲曾经三番五次清他们为长大出谋划策,他们都冷漠地拒绝了。现在他们为什么要跳出来,居心不良啊,他们是想借你或长大,达到他们的目的。”
不是调查火灾吗?这些事跟火灾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一次次提出来折磨她?
过了两天吴潇潇才听说,戴在长大头上的“紧箍咒”取消了,原来被有关单位收回的权力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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