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第77章


小巩果然就不问了,很有耐心地看着他。路平越发显得烦躁,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一阵儿,忽然停下来说:“让我写什么,总得给个条条框框吧?”
“没有,知道什么写什么,自己做了什么写什么。”小巩的样子很平和,说话的声音更温和。
“虐待,你们这是变相虐待,我要控告你们!”
小巩的目光又回到了悔罪书上,路平大呼小叫,他好像根本听不到。
路平泄气地倒在床上却很快又弹起身来:“我要回去,我什么也不知道,放我走!”
门开了,进来的是金子杨和另一位专案组领导,路平刚想向金子杨告状,目光意外地被金子杨身后的一张脸震住了!
那是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曾经像母亲一样关爱着他,呵护着他,如今……
路平仓皇地移开目光,极度恐慌地愣在那儿。
他们怎么会把她带到这儿来!
林墨芝缓缓走进来,没看路平,也没看小巩。金子杨请她坐,她站着没动,目光迟疑了很久,还是缓缓落在了路平脸上。
这一眼看得路平差点垮掉!他实在承受不起这一望啊!他的心响了一下,又响了一下,然后,就碎成了一堆碎片。直到林墨芝离开,他也没缓过劲儿来,恍惚中,好像听见她说了一句话,又好像没有。她就那么含着恨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站了有十几分钟,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路平交代了,他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字画是他放的,举报信是他写的,网上的消息是他发出的,他就是那个“路透社”!
路平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尽快出去,尽快回到耿立娟身边。路平终于醒悟,对妻子,他是有罪的,是他毁了她的人生,也是他毁了她的幸福。从林墨芝悲恸绝望的脸上,路平已意识到什么,他怕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向妻子当面忏悔了。
“我必须出去,我一定要出去。”路平边写交代材料边在心里说。就在这一刻,他还抱着侥幸,只要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就能保别人平安无事,只要别人平安,他也危险不到哪里去。
收到路平的交代材料,金子杨跟专案组的同志们非常兴奋,堡垒总算攻了下来,路平这个瓶塞一拨开,孔庆云一案的真实内幕就很容易搞清了。加上外围调查的突破,以及对二期工程内幕的调查,金子杨向省委提出,解除对孔庆云同志的“双规”,让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庞书记没有同意。听完专案组汇报,庞书记指示道:“必须查得没有半个疑点,要还就还他一个完整的清白,没有争议的清白。”
就在庞书记指示完第三天,金子杨他们正要对胡阿德采取措施,同时请夏雨帮专案组做通孔庆去的思想工作,因为之前孔庆云以书面形式向专案组提出质问,并向省委组织部提出辞职申请,这事让金子杨很被动。谁知两件工作都还没落实,龚建英突然找到专案组,主动坦白出一个事实:字画是她放进孔庆云办公室的,钥匙是她从路平办公室拿的,跟路平无关。
“我不想让他背黑锅,我做的,我来承担。”龚建英坦然道。
不只如此,袭建英又向专案组供出一个更为重要的线索,她怀疑举报信根本不是路平所写,是楚玉良和潘进驹所为。她是在一次饭局当中,听潘进驹酒后失言说的。
龚建英这两条证词,让路平的交代立刻成了谎言,也使案情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夏雨却不管这些,她现在就想急着知道,孔庆云一案的反复,是不是金子杨从中作梗,为什么说好要让人出来,突然间又变了卦?
“看你,怎么也变得多疑起来,这可不是你的性格。”黎江北虽然不能帮夏雨判新什么,但他还是不赞成随便怀疑一个人。
“不是我怀疑,这事真是太蹊跷,那天还是他主动找我,要我帮着做庆云的工作,怎么一转眼,事情又变了?”夏雨果然急昏了头,也难怪,周正群一公开抛头露面,更加让她心里着了急,害怕夜长梦多。
“蹊跷归蹊跷,但也没你想的那么悲观,安心等吧,除了等,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黎江北虽是安慰夏雨,口气却有些无奈。
夏雨还是安静不了,非要黎旺北帮她分析分析,黎江北只好把去江龙的经过跟她说了,他告诉夏雨,周副省长并没有完全获得自由。
“校长的案子结不了,他的清白只怕也很难获得,他们两个人,现在是捆在一起的。”
夏雨听了,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沉默了一会儿,夏雨又道:“万黛河找我了,有人想让她把事情揽起来。”
“让她把事情揽起来?”黎江北越发不明白了,这事跟万黛河有什么关系?
夏雨说:“有人怕事情败露,想找垫背的,他们认为万河实业是江北地产界龙头企业,社会关系错综复杂,省委不会轻易对万河采取措施。他们还答应等风波半息后,给万河一大笔好处。”
“谁?”
“还能有谁,就是姓葛的和姓陶的。”
“他们?”
几件事情加在一起,黎江北就不能不有所作为了。第二天一早,他来到盛安仍这里,将自己在江龙的遭遇和夏雨反映的情况一并作了汇报,不管怎样,他现在是调研组成员,遇事应该先向组长反映。
盛安仍听完,沉思良久,道:“江北啊,这是好事,证明他们终于耐不住了。”
“你也这么看?”
“不这么看还能怎么看,难道你没发现,最近江北的空气很活跃吗?”
“活跃?”黎江北让盛安仍的镇定自若弄得越发糊涂,原本以为他听了会跟自己一样着急呢。
盛安仍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笑完,一本正经道:“现在该我们出手了,不能让他们再为所欲为。你马上准备一下,跟我去见庞书记。”
一个小时后,两人坐在了庞书记对面,看见黎江北手足无措的样子,庞书记笑道:“你黎委员什么风浪没经见过,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变得没主意了吧。”
“这不是小事。”黎江北急道。
“当然不是小事,如果是小事,就犯不着借调研组的力了。事实证明,我们的判断很准确,对方沉不住气了。”说着,目光转向盛安仍,两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黎江北望望庞书记,又望望盛安仍,搞不清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盛安仍这才跟他解释:“江北的事情并不复杂,庞书记之所以没一开始就采取强硬措施,就是想给大家一个思想上转变的过程。这个过程看似平淡,但它让许多人受了教育。现在你该明白,这步棋的奥秘在哪儿了吧?”
黎江北摇头,他还是搞不清这唱的是哪出戏。
盛安仍没有笑他,开始他对庞书记的意图也不是十分明了,中间还疑惑地问过两次,当时庞书记也没跟他交底,其中的奥妙还是他自己后来慢慢悟出来的。
“江北同志,单纯地处理几起腐败案,容易,挖出几个腐败分子,也容易。但这对江北的大局起不了多大作用,顶多起点震慑作用。江北高校事业近年来取得长足发展,成绩有目共睹,正因如此,才助长了个别人的野心,有借机捞取政治资本的,有浑水摸鱼想窃得一瓢改革成果的,更有利欲熏心不顾党纪国法为自己大捞好处的。当然,这都不是主流,江北高教队伍,主流还是很过硬,这也是庞书记不想把事情渲染得过大的深层理由。有一点想必你早已意识到,就是江北高教事业取得长足发展的同时,思想界却出现了混乱,相比腐败,这才是最最可怕的。我们可以用法律的手段将腐败分子打掉,思想上的混乱却必须依靠行之有效的方法去解决,让同志们有一个回味反思的过秤,有个拨开云雾看到真相的过程,更有一个批评与自我批评的过程。调研组到江北,就是帮江北高教界完成这一过程,现在你明白了吧?”
盛安仍这番话,终于让黎江北茅塞顿开,他惭愧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政策水平实在有限,局限性太大了。”
“不,江北同志,你在这次调研中,发挥了中坚作用,没有你这张牌,很多谜底都无法揭开。当然,也怪我,事先没把真实意图讲给你们,我向你们作检讨,我庞彬来藏了私心,对不住两位。”
黎江北赶忙起身:“庞书记……”
“江北你请坐,这是我说的第一层。第二层,你的工作还没完,调研组的工作也没完,省委还想请调研组的同志再辛苫一下,继续帮我们把思路理一理。特别是高校事业下一步应该如何发展,产业化这个误区能不能彻底摆脱,民办教育到底应该怎样有效有序地参与进来,成为高教事业的一支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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