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亡者》第2章


这个预言在1455年变成现实。当时,以白玫瑰为纹章的约克公爵向以红玫瑰为纹章的兰开斯特家族发出挑战,争夺英国王位。史称“玫瑰战争”。之后红玫瑰家族取胜,亨利。都铎即位,称亨利七世,建都铎王朝。
关于玫瑰的预言到这里本应该结束了。但是村子里的老人并不这么认为。
两株同样根植于黑暗的玫瑰,
红色渴望鲜血的芬芳,白色带来平静的死亡;
命运的手指将两株玫瑰的荆棘紧紧缠绕,
鲜红的血液浸透大地,纯白的玫瑰变成红色。
——真正的玫瑰战争还未开始。
3 白玫瑰庄园
约克的历史就是英格兰的历史。
公元前后罗马正值鼎盛的峰巅,它的军队跨过海峡征服了不列颠,并筑起若干城池。那时约克是罗马第六军团的大本营,驻扎着五千精兵强将。公元306年,君士坦丁大帝在这里登基。罗马人撤离后,约克成为蛊格鲁…撒克逊人若森伯里亚王国的都城。11世纪中叶,征服英国的诺曼人在约克重修城堡以控制北方。
从爱德华三世开始,英王常把第二子封为约克公爵。15世纪玫瑰战争展开,约克王朝曾在这里建立。17世纪中叶,约克公爵派遣一支舰队夺取了荷兰在北美的殖民地新阿姆斯特丹。之后这座城市改称新约克,也就是后来举世闻名的大都会纽约。
这里还有风景绝佳的约克郡河谷。干燥石墙在岩石丛生的高沼中辟出蜿蜒曲折的乡村小径,旷野上盛开着石南花,山坡上生长着古老的阔叶树林,还有大片大片僻静的牧场。梅花鹿群在山谷的溪水边悠闲地嬉戏,无数的马匹放牧在山间。
在这悠然自得的寂静之中,一只快箭,从拉满的弓弦中一跃而起,如划过落日的流星,瞬间刺入空中飞翔的大雁。猎狗欢鸣一声,撒开腿狂奔而去,片刻工夫,已衔着掉落的大雁摇头摆尾地奔至主人的马前。
仆从上前拿起大雁,装入马背上的藤筐里。那只不小的藤筐已将近满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近落山,天边幻起一片浅玫瑰色的霞光。
“少主,天色已经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马背上的少年似没听到他的话,他勒过马缰,目光紧紧盯着前面不远处的密林。
“少主?”
随着少年的目光,仆从看到那里有一尾红色的狐狸,正悄无声息地潜入树林。同时,身边传来一阵风声,少年已经策马奔下山谷,奔入了黑暗的密林。他松开了马缰,在马背上站起了身子。他拉开了手中的长弓。
太阳下山了。少年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山坡下。只有渐远的马蹄声,树叶的沙沙声,然后,一切回归静寂。一片可怕的死样的静寂。
仆从一个人站立在天地之间,黑暗降临了,先是森林与河谷,然后是小溪和村落,最后连山顶与旷野都被笼罩在这绝对的黑暗里面。周围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声音。就在这完全的死寂当中,突然,从密林深处来猎犬的一声悲鸣。一种不祥的预感降临在仆人头上。他冲入了树林。
四下里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靠马匹的本能在树丛中择路。
月亮升起来了。他听到正前方传来微弱的呻吟。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看到,他的少主,那个只有十七岁的年轻人,主人家中唯一的独苗,夫妇两人晚来得子的掌上明珠,那个活蹦乱跳热衷骑射的少年,就那么了无生气地倒在那里,倒在多刺的荆棘和灌木丛中。忠诚的猎犬在他身边悲惨地鸣叫着,而那匹肇事的白马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仆人颤抖着把少年从树丛中抱出来,他还没有断气,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中仍然紧握着那柄打猎用的长弓。他的嘴唇瓮张着似乎想说出什么。
马受惊了,少年从马上摔了下来。不管请了多少大夫,不管附近方廷斯修道院的修士们为他做了多少遍祷告,不顾老夫妇两人多么虔诚地向天跪拜和祈祷,仍改变不了事实的残酷。
少年在回到庄园之后不久就断了气。
他白皙的面孔呈现一种青灰的颜色,四肢都僵硬了。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他已经绝对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不会再睁开眼睛,不会再微笑了,不会再去碧绿的河谷中骑马,他灵巧的手指也不会再拉开弓弦。他死了。
老夫妇两人失声恸哭,他们咒骂上天所有的神灵,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在早晨还活蹦乱跳的孩子,一个健康的、精于骑射的少年,诺大的方廷斯庄园唯一的继承人,他们视为掌上明珠的爱子,就这么死去了,不在了。他们无法接受。
一夜复一夜,他们跪在祭坛前不住地祈祷,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再发生任何灾难,无论他们的儿子变成什么,他们只要他活转过来,他们只要他回来。
与此同时,在英格兰南部的村子附近发生了强烈的地震。没有人伤亡,但是当好事者第二天走到震源的中心——那座古老的巨石阵附近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巨石的排列有了一些改变。他们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接下来的那一夜,老夫妇抱着少年冰冷的尸体哭泣。他们仍然不相信儿子已死的事实,他们仍然不肯把他入殓。
这是一片极大的庄园,因为约克郡的传统,花园里种满了白色的玫瑰。每到玫瑰盛开,馥郁的香气遍布河谷,所以附近的村民都称这里为白玫瑰庄园。他们听说庄园里的少爷去世了,好意的村民于是拿了白色的玫瑰前来慰问和吊唁,后来玫瑰直堆满了整座灵堂,和窗外的玫瑰花圃一起,在夜风中浸润着,房间里就更加充满了玫瑰的芬芳。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过度悲伤造成的错觉,老夫人突然觉得怀中儿子僵硬的手指动了一下。她跳起了身,瞪视着少年青灰色的脸庞。满屋的白玫瑰反射蜡烛明亮的火焰,给他涂上一层苍白的颜色,温柔的夜风撩动着少年浅金色的睫毛。他的睫毛动了一下。
这一次庄园主人也看到了,他握紧妻子的手。他们直直地注视着少年沉睡中的脸。
他的睫毛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然后他的嘴唇也动了。他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水!快,给我水!”老夫人颤抖的声音,然后她扶起儿子僵硬的身体,把水灌进他的嘴里。
水流进了少年口中,然后又被吐了出来。少年皱了下眉头,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天啊,上帝啊,这是奇迹!”老人泪流满面,在胸口不停地画着十字,“主听到了我们的祈祷,他把我们的儿子送回来了!天啊!这真是一个奇迹!一个奇迹!!”
苏醒的少年眨动着陌生的眼睛审视这个世界。他仿佛沉睡了几千年,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和兴奋。他好奇地看着面前喜极而泣的老人,好奇地看着在身旁竞相跪拜的仆从和侍女,好奇地看着这个奇异的他从未见过的房间。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祭坛上那柄原本要给他陪葬的长弓上。
他伸手拿起了弓,抚摸着弓身光滑冰冷的金属,浅色的眼睛里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锐利而血红的光。
“我回来了,”他微笑。
夜风里,白玫瑰的香气是如此馥郁。
第二章 伦敦雾
1888年秋,伦敦东区。
煤气灯散发着幽暗的冷光,浓浓的雾气笼罩着白教堂。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街道上零零散散地走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醉客,拉扯着妓女的衣襟,然后隐入黑暗的小巷。远远传来低声的咒骂、调笑,还有衣帛撕裂的断响,像草间的小动物那样的悉悉簌簌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在午夜的街道上。
情欲的味道在肮脏的小巷子里浮起,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醉意盎然的神色,除了那个裹着黑色长风衣经过博纳街的高个子男人。浓郁的夜色和酒香完全干扰不了他绷紧的神经,他眯起眼睛,里面射出一股锐利得仿佛动透一切的冷光。风中传来微弱的呻吟,他抽动了一下鼻子。伏特加和威士忌的味道在暧昧的空气里流动,然后,一种熟悉而奇异的甜香陡然升起,瞬间淹没了酒精的味道。
男人变了脸色,他快步走入杜特菲尔德酒吧的后院。院子里一片漆黑。他划亮一根火柴。
他看到,一个深发的中年女人倒在院子的角落里,满面惊怖的神情,颈上汩汩冒出的鲜血把她的半片身子完全染红。
浓郁的血的味道,奇异而微甜的铁锈味弥漫在微湿的空气里。火柴熄灭了。
就在火柴熄灭的那个瞬间,有什么东西从院子后面一跃而起,然后迅速消失在了夜晚的街道上。
是凶手?男人头脑中只闪过了这一个念头,他跟着那个人的方向奔了出去。
浓浓的冷雾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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