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明白》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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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正准备饭菜,见我回来了,就让我晚上跟他们一起吃,我说这合适吗,她说有啥不合适,不就添双筷子嘛,人多还热闹呢,我说那好,我去买点酒。老板娘说都买好了,你帮着择菜吧。
我给老板娘打起下手,她又是炒菜又是炖鸡,还给我说了说她家里和C城的事儿。
老板娘有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跟我一边大,属猴,其余两个一个属马,一个属羊。看来她老公那几年精力旺盛,弄得女老板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我问老板娘为什么不再生一个,打麻将正好凑一桌。老板娘说生完老三后计划生育就传播到这里,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被单位工会的女主席弄去医院,打了一针麻药就睡着了,等醒来时被告之:放心吧,这回保证你怀不上孩子了。
老板娘勃然大怒,拍床而起,说,凭什么剥夺我生孩子的权利,我咒你们家十八辈母鸡下不出蛋。老板娘原本想生个十二生肖的。
那时老板娘已经预备了十二间新房给儿子娶媳妇用,现在也派不上用场,都改了旅店,她也从单位辞职,当起老板娘。
老板娘的老公是个生意人,在C城小有名气,什么都倒腾,钢筋水泥、砖头瓦块、通信产品、汽车配件、透视麻将……每日早出晚归,不辞劳苦,更多时候不归。家里的十二间房便是他鼓捣建材时的存货盖起来的。
他们的三个孩子,都是初中毕业,学历不高,我对他们能否找个像样的工作心存疑虑,但他们都从事着C城最赚钱的工作,卖手机、开网吧、干出租,显然,我的顾虑是多余的,这里不比北京,人才不扎堆儿。
C城的青年人大多同他们一样,读书不多,却生活得有滋有味。每个走在街上的小伙身边都跟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C城小,小到每个漂亮姑娘和帅小伙都彼此认识并谈过恋爱的程度,所以大街上能经常看到挎着男友胳膊的女孩同马路对面搂着女友肩膀的男孩打招呼。在C城,二十岁还没谈过恋爱的人几乎没有。
他们管谈恋爱叫搞对象,这样一叫便少了花前月下的浪漫。他们不把对方称作男友、女友、老公、媳妇,只叫对象儿,将尾音儿化,喊出来清脆、悦耳,好像两人携手经历了多少坎坷似的,而实际好了还没两天。
C城的年轻人不保守,两个人好了便住在一起,尽管岁数加一块还不到三十五六。父母虽反对,但他们往往在白天,父母都去上班的时候,才旷半天课或请几个小时的假在一起住会儿的,晚上还是各回各家。C城女孩爱得彻底、投入,只和谈得来的,年龄相仿的男人在一起,没有人去傍四五十岁的大款,这和C城无大款也有一定关系,许多女孩的对象儿都在家呆着,整日闲逛,正经事儿没有,乱七八糟的都会,或当个临时工,挣点儿饭钱,但女孩们一如既往地爱着他们,不会因为经济的原因提出分手,这一点和北京女孩截然不同,所以,造就了C城的小伙们“不求上进”、“满足现状”的生活态度。
孩子们要求不高,父母也不劳累,这便是生活在C城的好处。人们不疲于奔命,生活节奏缓慢,随遇而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就在这个城市中渐渐老去。
C城人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地生活着,也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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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吃饭穿衣、居家过日子,C城人没有更多需求。此处房价低得惊人,县城中心最繁华地段像《大腕》里描述那样设施的房价,还没有北京通县的房价高,就这样,房子还是卖不出去,因为承建公司是当地的建筑队,没盖过六层以上的房子,这次突然搞了个大的,十五层,不知道是地基挖浅了,还是土质疏松的原因,风一大房子就摇晃,至今未售出一套。这幢楼鹤立鸡群般摇摇摆摆地挺立在城中央,吓跑了底下摆摊的商贩。市委就此问题和建筑队开了无数次会议,也没商讨出拆好还是不拆好,有两种声音,一是完全保留,把它像比萨斜塔一样保护起来,供游人参观。二是拦腰斩断,将十五层分成三份,每五层为一幢楼。经研究,后者的难度大于拆了重盖,行不通。
物质消费水平之低导致了市民们心态平和,大街上走路都比北京人慢很多。汽车在C城更是多余的,从南头到北头,骑车十五分钟就够了,所以多数当地人以步代车,去哪儿都走着,反正没啥要紧事儿,无非就是赶着回家看电视。
城里跑着的四趟公共汽车和二百辆出租汽车足够满足市民的用车需要,买了车也就是个摆设,不去外地的话,一年能跑二千公里就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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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她儿子可能把对象儿领回来。正说着,大儿子回来了,身旁跟着一个可以打七十五分的女孩,她不带丝毫扭捏地叫了老板娘一声:伯母。
老二和老三也陆续回来,晚饭已经准备就绪,老板娘发令开饭,不等她家男人了,越是过节他越忙。
一家人和我围坐一桌,谈笑风生。老板娘问老二,什么时候你能把媳妇领回来,看你哥。老二说,我才不找本地的,没劲,要找就找个首都的。老板娘让我给老二介绍一个,我满口答应,等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后,一定给老二找个晶莹剔透的。老二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办,他已经在网上聊了一个,人家都从北京过来了,现在就在C城。老二是开网吧的,利用工作之便,四处留情。我说行呀你,我跟北京二十多年了,还光棍一条。老二说那是你笨,北京女孩挺容易上手的,远没想象中的困难。我心说,也就是让你赶上一个别的。
吃完饭,像往年一样,坐电视机前看中央电视台,里面还是赵忠祥和倪萍,他俩依旧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小点儿的电视,根本看不出皱纹。中国没人了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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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老板娘家打麻将缺人就叫上我凑一手,说来奇怪,最近两天我的手气出奇壮,再难落听的牌也能和,赢了不少钱,却不好意思往兜里装,只好又故意输回去,上听的牌拆了打,别人点炮我装没看见,越玩越没劲。
偶尔写点儿东西,少得可怜,从北京带来的钢笔至今还没打过水,剩我一个人的时候就看会儿书,别看它们旧,却挺好看,可惜太多了,没办法扛回北京,只能就地正法,多看一本是一本。当初买的时候太激动了,忘了还要回北京。
这几天C城的鞭炮声就没停过,特别是初五这天早晨,噼里啪啦的炮声震人发匮。只听见老板娘喊三儿子:放炮去吧,饺子这就出锅了。
又是一通噼里啪啦。
我已经几宿没合眼了,每次刚要睡着,都被二踢脚炸醒。听多了二踢脚“呯——嘭”的两声,就习惯了这种节奏,昨天半夜,只听见“呯”,没听见“嘭”,我就等呀等,不敢睡,怕快睡着的时候被“嘭”吓一机灵,那多难受,可一直等到了天亮,也没听见“嘭”,操,早知道是个蔫炮,我就踏踏实实地睡了。
天已大亮,我正准备放松心情,睡个安稳觉,没承想,刚一闭眼,又“呯——嘭”地响了起来,妈的,成心!
C城四面环山,盆地地势,一点儿声音就能响彻山涧,更何况百炮齐鸣,余音缭绕,窗外又烟火四起,真假难辨,给我一种哪里又打起来的感觉。
后来我把耳朵塞上袜子,脑袋钻进被窝,但还是前后受敌,左右挨炸,鞭炮声依然震耳欲聋,吵得我坐卧不安,怎么他妈这么闹腾!以前人们就是这样对付麻雀的,拿着锅碗瓢盆爬上自家房顶,叮叮当当一通乱敲,吓得麻雀在天上飞来飞去,不敢落脚,结果都累死了,飞着飞着就往下掉。我也快了,都五天没睡觉了。“呯——嘭”仍在继续,愈演愈烈。
算了,我还是起来吃饺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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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是羊肉馅的,除了葱姜,再没蔬菜,老板娘管这种馅叫“一个肉丸”的,她说,因为今年是羊年,就吃羊肉丸的。我暗中庆幸:好再没赶上鼠年。
刚吃了俩饺子,嚼得满嘴流油,正剥蒜的时候,门开了,老二带回家一个女孩,说,妈,这就是我说的首都网友。
我咬了一口蒜,一看,这女孩长得怎么这么像雷蕾呀,除了是一头短发!嗯?不对!
再定睛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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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是雷蕾。当我和她面面相觑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一惊,不等我开口,她便夺门而出,我立即放下手里的半瓣蒜,不等再吃口饺子,干嚼着一嘴蒜就追了出去。老板娘的疑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三儿子的不解——我哪儿知道,都被远远地留在身后。
跑过街道,雷蕾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盯着我。我追上前。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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