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晕华珠贰》第58章


“假如舍九当年没有帮忙布阵,看到火起赶来的人或许可以救出一两个人来。人,必须为自己做的错事承担后果。”
景行说得没错,所以舍疏狂不能怨任何人。
九霄玄宫一向丧葬从简,舍疏狂把舍九的遗容整理好,第二天一早一群仙鹤就叼着竹篮将遗体带走了。带到哪里去,舍疏狂没有资格知道,规矩就是规矩。
义盟主来看过舍疏狂一次,但舍疏狂对他无话可说。
不准外出的禁令仍是没有解除,只是考虑到他的心情,负责看管他的虚怀没有再出现。
正月十五,同昨日一样舍疏狂怎么也无法入睡,干脆起身在院子里呆坐。
九霄玄宫仍旧是四季如春,外面应当是白雪皑皑吧?
一阵风吹来,仿佛把外界的寒冷也吹了进来,舍疏狂打了个哆嗦。他抬头看着圆月,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出现在院子里。
舍疏狂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去摸乾坤盒没有摸到,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来人怔了一下,举起了双手:“我没有武器,你看,我不会伤害你。”
舍疏狂突然双目冒火,咬牙问道:“你是谁?!”
来人把手放下,轻轻一笑:“白衣才不会理你这个小屁孩呢。”
“宁缺……”舍疏狂感觉自己鼻头有些发酸,被软禁的这段时日里他无数次想过两人的重逢,想着要跟他道歉,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他。然而转瞬间乍起的一丝感动变了味,失去舍九的痛楚让他再也无法对宁缺露出笑脸。
“你来做什么?”
舍疏狂落寞的声音让宁缺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他看着他那要哭出来的脸,突然瞬身靠近他,一把将他搂入了怀里,然后俯下身狠狠地吻了下去。
不合时宜的吻,舍疏狂当然会拼命挣扎,宁缺却丝毫不顾他心意地用钢铁般的手臂狠狠地箍住他,让铁锈味充斥了口腔。
“唔唔……为什……”
宁缺一下子推开他,自己后撤到了一丈开外,他喘着粗气,露出一个恶质的笑容:“当然是为了羞辱你。”
追捕的脚步声已近在身边,舍疏狂突然反应过来:“千辛万苦跑进玄宫,就只是为了羞辱我?!”
宁缺笑了下,说:“再见。”
舍疏狂的轻功是极好极快的,可惜宁缺先他而动,追捕宁缺的人一下子将他拦住,急道:“危险!九公子快回去!”
舍疏狂拼命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们,带着哭腔吼道:“滚开!”
他发了疯,没有人能拦住他,被他挣脱开去,焦急地要去报告虚怀,却见虚怀飘到他们身边,朝他们摆了摆手。
宁缺提着一口气,离弦箭般一下子就甩开了所有人,很快便出了玄宫的结界。他脱下灰色的外袍,突然脚下一踉跄扑倒在地,一下子陷进了雪里。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下蜿蜒出来,在冰天雪地中迅速凝结。
他挣扎着仰面朝上,双眼直直地看着清幽而圣洁的月亮,心里想着就歇一会,歇一会,然后到更远的地方去,不要被他找到。
舍疏狂终究没有找到他,连日的阴郁一起爆发,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宁缺的身体那么冷,头发都是湿的,一定是刚从宫外闯进来的,可是玄宫哪是那么好闯的?昨日虚怀刚说过因为舍九之事,义盟主已改了禁制。假如没有新的通行令,想要强硬进出必将承受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刚才他手刚碰到结界,几道罡风瞬间割得他五指出血,这一次虚怀说的都是真的。
他没见到宁缺的伤,可他想起了刚才宁缺穿的竟然是灰色的衣服,眼熟的灰色外袍,玄宫下人们常穿的衣服。
不管是宁缺或白衣,他们穿的一向都是白色。就算是为了隐藏行迹,高傲如宁缺又怎么会去穿别人的衣服?
他一定是受了伤却不想让他知道。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受伤也要在此刻来见他?
因为白衣?因为从此势不两立?
他说的再见,一定是再也不见……
大九,大九,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34章 并身物
九霄玄宫派去搜索白衣的人终究没有给舍疏狂带回什么好消息,结果是没有找到,但这只是告诉舍疏狂的结果。直到第三天他才知道玄宫的人在得到义盟主首肯后带回了一个人——水怜寒。
水怜寒全身冻僵,几乎被雪埋住,被发现时仅有一息尚存,要是没有浩之及时诊治,早已一命呜呼。
玄宫的一概大小事情都不需要舍疏狂出面,所以水怜寒的事也根本没有告诉他的必要,只是虚怀看他连日抑郁心生不忍才去请示了义盟主,毕竟水怜寒也算是舍疏狂朋友,若是跟水怜寒交谈能让他打起精神来那是再好不过。
短短几月未见,对两人来说都是恍如隔世。水怜寒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舍疏狂却是因为山中不知日月。
水怜寒曾经真心把舍疏狂当朋友对待过,连日晕珠都交给他保管,而舍疏狂也因为他的信任把他当做至交,如今再见应是把酒言欢却因为心结而做不到了。
水怜寒并不知道舍九之事,可舍疏狂知道,而且因着心中的道义,他必须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踌躇半晌,舍疏狂先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叶涩呢?”
水怜寒在没有叶涩的时候一向都是寡言少语的,舍疏狂的问题详细解答的话会花很多时间,所以他只是简单回答道:“我跟叶涩分开了,追白衣到了这里。”
舍疏狂心里一痛,追问道:“白衣呢?”
水怜寒摇摇头,问出了这几天一直想问的问题:“叶追情在不在这里?”
舍疏狂一怔,道:“应该是在的。”水怜寒说的是白衣,不是宁缺,硬闯玄宫的人是宁缺,不是白衣,水怜寒应该是没见过宁缺的。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水怜寒一身森冷。
“他在哪里?”
舍疏狂摇摇头,他心里堵着很难受,知道自己或许没有资格过问,但还是问出了口:“叶追情是叶涩的父亲吧?你要……杀了他吗?”
水怜寒沉默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但避而不见不是解决之道。
舍疏狂喉结滚动了下,终是开口道:“我舅舅舍九,参与了屠杀梦舞村的事件。”
一瞬间水怜寒的脑中闪过了无数种猜测,舍九是九霄玄宫的人,如今叶追情又在九霄玄宫,九霄玄宫多异能,难道最大的幕后黑手……
“前不久,舅舅被白衣和叶追情杀死了。”
舍九身死并不能证明什么。
水怜寒的静默让舍疏狂也不知所措,他现在和叶涩是一样的境遇。水怜寒对叶涩或许会不一样,但是对他却没有网开一面的理由。
赎罪般,舍疏狂向水怜寒讲述了所有自己知道的情报,除了宁缺来找他之事。
水怜寒听完,问:“如何才能见到叶追情?”
舍疏狂道:“我去问一下爹。”义盟主不一定会告诉他,但为了水怜寒他也得去问。
见他不再言语,舍疏狂讪讪的也无话可说,只好转身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水怜寒突然叫了他一声:“舍疏狂”,印象中寡言的水怜寒应该是从未叫过他的名字,舍疏狂一下子回过头来,听到水怜寒说:“他是他,你是你。”
一瞬间便明白了水怜寒的意思,即使是这样的血海深仇,水怜寒也还是选择了罪不及亲属。抿抿唇,舍疏狂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叶追情被关进了囚笼,义盟主特意命人做的,九霄玄宫唯一的一个囚笼——他再也飞不出去了。
舍疏狂当然是见不到叶追情的,但是义盟主却同意了让水怜寒来见他。
水怜寒见到的叶追情就是在囚笼里,囚笼很小,叶追情在里面甚至无法站起来。他形容枯槁,已经多日未进食了。
来见他之前水怜寒是带着杀意的,他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恨意,以为自己会做出害叶涩伤心的事来,可一见到他,他突然觉得杀了他不过是多此一举。
叶追情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他的神情是不惧生死。
水怜寒的恨意陡然又升了起来,一个毫无人性的嗜血狂魔凭什么能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假如没有叶追情,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杀了他,杀了他这常年的痛楚便能画上句号;杀了他,他就能解脱了。
内力,在掌心凝聚。现在的叶追情无法还手,一掌过去便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真杀了叶追情,他还有脸去见叶涩吗?
这仇恨,是给叶涩的难题,又何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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