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第416章


“叫王子献来见我!!”
“是,是,马上叫他来。”
“你阿娘阿兄阿嫂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是,是,孩儿错了。应该头一个就告诉阿爷。”
“轻……轻点……”
【悲哀】杨慎
“对不住了,阿桃。”
侧卧在床上的人含着笑阖上双目,苍白枯瘦的手从杨慎的怀中落下。杨慎眨了眨眼,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虽然他早就预料到有这一日,而且曾数次因父亲濒危而痛苦煎熬,但当这一日真正到来时,他依然觉得心中无比悲哀。
“阿桃,你阿爷在地下太孤单,阿娘不忍心。”荆钗布衣的母亲替父亲换上了新衣之后,含泪回首道,“你还有王先生与郡王能够依靠,他却一无所有,只能由我去陪着他了。对不住,阿桃,原谅阿娘。”
其实,他很想告诉她,失去怙恃的痛楚,并不会因身边还有依赖的长辈而减轻多少。可是,他不忍心——
“……嗯,孩儿明白。”杨慎低声道,双目通红如血,“阿娘放心,孩儿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孝顺两位先生。孩儿绝不会让阿爷给的姓氏蒙羞,一定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行事谨慎,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好,很好,你一向什么都很好。”母亲紧紧地搂住了他,片刻之后方依依不舍地放开,轻轻在他耳边道,“好孩子,别看,出去罢,就当作这是上元节的灯火……记住,将我们的墓修在华州的庄园里,绝不能让别人知晓你阿爷真正的名讳,知道么?”
杨慎点点头,有些茫然地走出了茅屋。当他忍不住回过首的时候,正好见母亲仰首喝下了甚么,然后将火烛灯油撒在了地上。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掩住了他的双目,熟悉的气味将他笼罩住,抱离了原地。
直至炙热的温度传来,双眼隔着手掌的他亦能感觉到火光的猛烈。这时候,仿佛又一只手覆了上来,将那些似是在他身上灼烧的光芒彻底隔绝在外。
之后,有人长长一叹:“阿桃,你还有我们。”
遮挡视线的手掌撤开,他怔怔地望着吞噬着茅屋的火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脸上的泪水如雨,却很快便被炙热的火烤干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火焰方彻底熄灭,只余一片焦黑的灰烬。他四顾而望,身后的长安城正是灯火通明。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
贵主也刚刚失去了她的阿爷,他们几乎是同病相怜。
可是幸而,她还拥有阿娘、阿姊和阿弟,而他也拥有两位先生。
【欢乐】幼帝
“圣人,不能笑,无论瞧见甚么都不能笑……”十来岁的宫人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年方四岁的幼帝睁圆了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道:“为什么不能笑?好不容易才能看灯呢。”一年才有一次的上元节,就是为了看灯。他依稀记得,去年好像就不曾看过甚么灯,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为什么不能高高兴兴的看灯呢?
宫人苦着脸,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难不成他能大逆不道地说——圣人还在先帝孝期之中,所以不宜做出大喜之色?而且这一回宫中举办上元夜宴,许多重臣都在场,可不能让他们觉得圣人在孝期内耽于享乐,是为不孝?
“是啊,为什么不能笑?”一双手将幼帝抱了起来,磁性的声音中带着温和与宠溺,“过上元节观灯,自然想笑便笑了。陛下,臣从宫外给陛下带了一盏走马灯,会不停地旋转呢。陛下想不想瞧一瞧?”
“想!”幼帝响亮地回答,双眸亮晶晶的。
宫人低垂着首,不敢看这位炙手可热的郡王。年过双十,便能成为宗正卿——那可是名义上的宗室族长,一向是非宗族长辈不可担任的。可偏偏,高宗孝皇帝的遗旨里,却指明将宗室之事交给这位侄儿来打理。而且,就是这样一位年轻的晚辈,同样能压制得所有长辈不敢轻举妄动。
主少国疑?摆宗室长辈的架子?只要想想这位新安郡王曾经杀过多少人,甚至亲手射杀了逆王江夏郡王,谁还敢与他过不去呢?再者,他身后的荆王、濮王、越王甚至杜太后,可都是对他信任有加。
“看在你对陛下一片忠心,我便不告诉悦娘对你施罚了。”新安郡王淡淡地道,“陛下是一国之主,任何人——无论是谁,无论因着甚么,都不能对陛下指手画脚,你可明白了?能担任陛下教养之责的,唯有太后,唯有三师,唯有两位贵主,唯有先帝托付之臣。”
“奴逾越了!郡王恕罪!”
“去罢。”
满身冷汗的宫人连忙退下了,新安郡王抱着幼帝来到了辉煌的灯楼前:“陛下可还记得去年?去年上元,尚在叔父国孝之内,宫中没有行宴,叔母特许宫外可赏玩观灯。今年虽然还在家孝中,但举办宴饮与观灯都无妨了。这些灯,便是悦娘、婉娘和臣送给陛下的礼物,陛下可喜欢?”
“喜欢!!”幼帝笑了起来,伸出小手亲自解下一盏小牛灯,“阿兄,我……朕可以高兴吗?”
“当然。上元节,就该高高兴兴的。”
“那朕很高兴很高兴,阿爷会生气吗?”
“不会,叔父也会很高兴,祖父更会高兴。”
“那我们一起高兴吧!”
第353章 番外二 命题片段(中)
【挚爱】长宁长公主
正值春暖花开时节,慈恩寺的桃花再度盛放。
为祖父母与父亲进香祭祀之后,长宁长公主携着妹妹永安长公主漫步在桃花林中。落英缤纷,云蒸霞蔚,绚烂的桃花衬托着两位贵主的出众容姿,可谓人比桃花更为娇俏。影影绰绰,似有人通过了婢女们的看守,缓步走了进来。
永安长公主不自禁地掩唇而笑,轻声道:“阿姊,好不容易出宫一回,我想去东市上走一走。你不必担心,我让阿桃护卫着呢。”说罢,她便似是颇有些迫不及待地向着立在桃花中的少年郎而去。英姿飒爽的少年郎远远地行了一礼,目光便锁在少女身上,再也难以移动。
这一瞬间,长宁长公主倏然晃了晃神,仿佛在他们身后,瞧见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她,瞧见令她怦然心动的少年郎时,是否也是同样雀跃呢?甚至有些顾不上仪态,只恨不得加快脚步,能早一刻去往他的身边?
她因为种种缘由,至今仍无法与她的少年郎相守,可不能让她的妹妹承受同样的煎熬了。想到此,她不由得在心里盘算起来:也不知阿兄他们二人何时才松口,放自家弟子去考武举。莫说武举了,便是让杨慎今岁考明经,定然也能通过。他是弘农杨氏子弟,又与王家有亲,身份足可尚主。只需他能够在尚主之前便任职,就完美无缺了。
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她来到一棵似曾相识的桃树下,蓦然抬首,桃树下不知何时已经立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贵主。”那人向着她微微一笑,“我虽不才,尚未服紫服绯,却想斗胆求娶贵主。望贵主能够下降,从此相守一生,再也不分开。”
“……”长宁长公主双眸微微湿润了,“三郎,你可知,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
王子睦将她揽入怀中:“贵主等了多久,我便等了多久。”
“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呢?”
“日后定然要将这十年都补足了。到时候,贵主可莫要嫌弃我太儿女情长。”
“我欢喜都来不及呢。”
两人相拥片刻之后,长宁长公主倏然想到了甚么——“三郎,我仿佛记起来,似是还未与尉迟二郎和离呢。且别忙,待我赶紧与他和离了,咱们再央阿娘为我们赐婚。”
王子睦扬起眉:“贵主若是不提起来,我也险些忘了。”其实,他如何能忘呢?他心爱的女子嫁了两回,一回他并未亲眼得见,刻意逃避出了长安,一回却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与其他人成婚行礼。他几乎是数着日子度过了先帝孝期,又好不容易熬了一年避嫌,方熬到了如今。这最后一回,也该让她栖落于他的怀中了。
几个月后,长宁长公主第三次大婚,下降起居郎王子睦。京城中顿时热闹起来,围观者不知凡几,更有许多好事者私下悄悄赌约,这位贵主究竟还会不会嫁第四回、第五回。
只可惜,教他们失望了。直至许多年后,长宁长公主与王子睦依旧是妇唱夫随、情投意合,生死不离。
【怨恨】程青
“阿爷。”程英沉默了片刻,抱住怀中的头盔,忽然问,“您恨阿娘吗?”
程青将铠甲穿上,从他怀里取了头盔戴上:“怎么?又有不长眼的找上来了?”他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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