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爪雪泥》第20章


外,雪片浓密起来。
过了很久,我在小站上搭了一辆货车,回小城去。坐在光光的平板车上,看从夜空里被挤出来的雪花,在夜空里飘动。雪在飞,我们坐的火车也在迅速奔跑,就是一秒种,所看到的此雪花也早就不一样了。
坐在平板车上,雪染白了我的头。我木木的,象庄稼地里举着扇子,挥赶麻雀的稻草人。
第十八节
十八
车到小城,城市已被雪盖了一层。我僵直的身体,艰难地从车上搬了下来,脚踩在冻得冰硬的石咋上,溜溜的滑动,一颤一滑地把心荡悠着,使心无着无落地悬在半空中,心里总是不相信踩在冰面上的脚,心里总是认为身体随时都可能摔在坚硬的被冰裹紧的石咋上。我缓慢地走着,四周飞动着飘舞的雪花。
走回宿舍,天已经露出了曦微的亮光,凌晨来了。走到宿舍楼前的门口,就看到雪地上深深的钉了几排脚印,看得出有平底的脚印,有高跟鞋的脚印。越走近楼里,就能迎面遇上了几个蓬头艳装的女子,令人伤感地擦过我的身体,偶尔还能看见这些女子身边的男子。这些男人虽然把头低着,我还是能认出熟悉的他们来。我们互相都用第六感官去看对方,而拒绝用眼睛。
我突然想起,这两天正是刚发了工资的日子,这些孤独男人的荷包暂时是鼓的,鼓起来的荷包需要在喂饱他们被饿坏了的肚子的同时,也喂养他们焦躁的身体。
我走进楼去,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在一夜的雪飞风吼中,楼道里还残留了淡淡的淫荡气味。
走上楼,我对面的小房里早早地亮起了灯,门半开着,红红的灯光铺在地上。我伸头进去看,夏嫂坐在角落里,身旁是一个烧得很旺的蜂窝煤炉子。在夏嫂的对角,堆满了啤酒瓶和白酒瓶。
看我伸进头去,坐在那里打着毛衣的夏嫂,抬起了头,我看到她的眼睛红得象桃子。
“他又打你了?”
夏嫂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都写到了脸上,我是多此一问。
我即使知道了答案,也是没有办法,给予这个沉默的女人任何形式的帮助。我用长长的目光,看了她一会,缩回了身子,开了我的门,门内的黑暗夹杂着粗暴的寒冷扑来。我走进屋去,灯也不开,脱了鞋,就往床上钻。
张平搬离小屋后,小屋里的人气在逐渐的散去,空洞的冷漠占领了他原来拥有的那一半空间。
轻轻的敲门声,我很奇怪,是谁?开门一看,夏嫂站在门外,右手里提了一个暗红色的热水袋,左手上是一个烤得很黄的馒头。
我把门拉开,夏嫂把馒头塞在我的手中,她擦过我的身体,走进屋去。暗黑的屋里,没有开灯,夏嫂的身体轮廓萤萤地亮着一层暗红色的光。人走进屋去,麻利地把热水袋放进我的被子里。
“你又去找周玉晶了?昨晚在哪里过的,你看你被冻成了什么,一块豆腐?”
“嗯。”
“昨天找到她了?”
“嗯。我们彻底断了。”我低低地哭起来,从周玉晶的小屋里出来,我一直都是木木的,现在感觉到一点暖和,我的悲伤原本是凝成坚硬的冰块,现在如雪崩一样奔腾而下了。
夏嫂抱住了我,我的身体在夏嫂软软的身体找到了依靠。“不怕,一个小伙子,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跟周玉晶断了,就找李玉晶王玉晶,总有个玉晶会看到你的好,爱上你的。”
“我不想信会有什么玉晶喜欢我?”
“会有的,一定会有。你们文人不是常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吗!我们粗人就爱说‘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到处都是’。”
我压抑着我的哭声,在我内心深处,我还不想把睡在隔壁的夏哥惊醒了。低低的哭了一会,我平静下来,放开了抱住的温软身体。夏嫂的身体有一股淡淡的洗发香波的味道,她可能才洗过澡或者是洗了一个头,不过这种气味让我觉得很依恋。
我把捏在手中的馒头拿起来,脆黄的馒头,有麦子的清香。我用嘴咬了一口,狠狠地吃起来。我身上的冷还没散去,顽强地盘踞在我的骨头缝中。我坐到床上,被窝里的热水袋发散着浓烈的热气,猛烈地冲进我的身体里,真是让人昏昏欲睡的舒畅。
“他怎么又把你赶出来了?”
“不是刚发了工资吗?他出去赌钱,从星期五出门,一直打到星期天下午,把工资全都输光了,回家来喊我再拿钱给他。我说没有钱了,他说前几天我才交了几件毛衣的货,收了四百块钱。我说这个钱是我和儿子的生活费。他说我和儿子的生活费两百块钱就够了,另外两百块钱先拿给他去翻本。我死活都不同意,他就打我,然后把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去,只能坐在对门屋里打毛衣。我的命太苦了。我以前以为找到个有工作的人,生活就有依靠了,谁知道会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来的人。”
我想起被张平“关”在外面的那个晚上,也是因为夏哥输了钱,回家找夏嫂要,夏嫂死活不给他,他就把夏嫂赶到了门外来。我半夜起床看见了,把我吓了一跳。待我看清是夏嫂,我把她从蹲着的地上拉起来,她的脸上尽是泪痕。我不敢看她的脸,我看着黑茫茫的过道,心里闪过这一间间蜂巢似的小屋内的那些男男女女。一个孤独的夏嫂,悲伤中还不能象我们这些男人一样,去敲开哪一个门,跟谁挤着凑合这茫茫的黑夜。
我只穿了一条短裤,身上裸露着,瑟瑟地抖动,身上的皮肤冒起一颗颗的小疙瘩。我该怎么办呢?我想起林梅,我说我有个同事,家是安在家属区,她可以去跟那位女同事挤挤,或者在那里将就一晚沙发也行啦。
夏嫂不去,我说我去把衣服穿上带着她去,她也不愿意。在宿舍楼黑黑的楼道里,隐隐的可以听见墙后面的鼾声。我只穿着短裤,身上瑟缩成一团,样子实在不雅又难堪。
“我是心里难受才蹲在这里的,这也让你看见了。”夏嫂推我的力气很大,“你快回去睡觉,我一会去对面这间用做厨房的小屋子里。我坐着打打毛衣,很快就会过去的。”夏嫂用一双冰冰的手,伸到我的胸前,胸前的胸大肌贴在夏嫂的手掌上,那两个手掌,滋滋地冒热气。她推我走,我的心狂乱地跳动着,我的脸一下子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我一溜小跑,跑走了,夏嫂的一双手烙在了我的胸前。
夏嫂一边说,清清亮亮的泪水,悄然地在脸颊上流淌。我说,“我走,你不要蹲在门边难受了。”我走了几步,回头来看夏嫂,她那双温柔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我真想冲上去,抓住夏嫂的手,对夏嫂再说几句什么。可对于夏嫂的痛苦,我只能抱以长长的叹息。
叹息完后,我的眼睛就架不住压在上面的千斤铁块,充满羞愧感地慢慢合上了。眼角流出感知生活艰难的泪水。
第十九节
十九
夏哥照旧喊我去他的“厨房”里喝酒。我努力克制着自己面对酒的窘迫,可还是架不住夏哥的连哄带骗。在小小的酒桌上,我出尽了洋相。
这天晚上,我跟夏哥,张林、曾兵三个人,喝多了酒,他们又说出去吃烙锅。走出门去,下雪了,漫天飞舞的雪遮住了我们的眼睛,原本喝了酒的脚就打滑,加上雪的帮助,我从家属区的一个边坎上摔了下去,走在边上的夏哥他们没有注意到我的摔倒,他们继续往前走了。我晕晕糊糊的一直往下滚去,边坎有几米高,有人在坎上种了些白菜,白菜被我的身体压过去,软软的,滚到底了,就滚到了铁路边。正好一列火车开过,雪白的头灯光扫过我的身上,我如一团破絮卷在道咋边。
酒没有完全醒来,冰凉的雪花落到脸上,脸上的伤口辣辣地疼痛。火车边跑边嘲笑我,我抬不起头,连身体都不愿在“哐哐”的声音里动弹。火车终于奔驰远去了,我慢慢抬起身体,走回到宿舍里。
坐在屋里的夏嫂看见了我,丢开手中正在织的毛线衣,跑出来。我的衣服上沾满了黄色的泥,脸上是被划开的几条血口子。腿一瘸一拐的走到门边,摸屁股后面的钥匙,只摸到屁股后面沾着的一团黄黄的泥。
夏嫂焦急地问,怎么了?我勉强地笑了笑,下雪了,摔了一跤。
屁股上没有钥匙,我心里急起来,我慌乱地在身上的口袋中翻找。“怎么了?钥匙不见了?”我不得不点了头,转过身去,准备回去找钥匙。
“你别去了,先把衣服换了。”夏嫂把我拽进她的小屋,小夏正在看动画片,看见我的样子,吃惊地盯着我。
夏嫂麻利地脱下我身上的外衣,然后倒了一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