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物质三部曲》第209章


“你有一个同谋,”他说,“有人袭击了学院的一位客人。他是谁?有谁同
你一道来这儿?他在哪儿?”
“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
她的手放下来帮助自己坐起来时发现了枕头上的那个小盒,她停下来。把它
拿起来,用圆睁的睡眼望着庭长,洛克勋爵看见了一出绝妙的表演,只见她摆出
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说道:“但是这是我的……它怎么在这儿?麦克菲尔神父,
谁来过这儿?有人把这个从我脖子上取了下来,并且——莱拉的头发在哪儿?在
这里面有我孩子的一卷头发,谁把它拿走了?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她站了起来,头发凌乱不堪,声音里充满恼怒——显然跟庭长本人一样
迷惑。
麦克菲尔神父朝后了一步,把手放到头上。
“一定有什么别的人跟你一道来了,一定有一个同谋。”他说着,声音很刺
耳。“他藏在哪儿?”
“我没有同谋,”她愤怒地说,“如果这个地方有一个无形的刺客的话,那
我只能想像是魔鬼本人,我敢说,他在这儿相当自在。”
麦克菲尔神父对卫兵说:“把她带到地窖去,给她带上脚镣,我知道怎样对
付这个女人;她一出现我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她慌乱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与洛克勋爵的眼睛有了一刹那的相遇,他的眼睛
正在天花板附近的黑暗中闪闪发光,他立即捕捉到她的表情,完全明白了她想要
他做什么。
二十五、圣让瀑布
一只明亮的头发手镯
在骨头旁边……
——约翰·多恩'John Donne (1572一1631),死后出版第一部诗集,长期
受人争议,直到二十世纪才被公认为大师'
圣让瀑布在阿尔卑斯山一个山嘴的最东端的岩尖之间奔流直下,那座发电站
紧贴在上面的山边。这是一片荒野之地,凄凉破败的荒野。如果不是因为有可能
用那从峡谷间呼啸而过的成千吨的水来驱动巨大的发电机,谁也不会在那里建任
何东西。
那是在库尔特太太被捕后的第二个晚上,风雨大作。在离发电站陡峭的石崖
不远处,一架齐柏林飞艇在风中放慢速度盘旋起来,齐柏林飞艇下面的探照灯使
得飞艇看上去像是由几条光柱支撑着一般。飞艇渐渐降低自己以便落地。
但是飞行员不满意,风被山的边缘刮成旋流和强大的飓风。除此之外,电缆、
路标塔和变压器离得太近:一旦充满易燃气体的齐柏林飞艇被刮进它们中间,会
当即致命。冰雹斜斜地敲打着齐柏林飞艇巨大僵硬的外壳,发出的声音几乎淹没
不停转动的引擎的咔哒声和咆哮声,遮住了地面的视线。
“这儿不行,”飞行员压倒那些声音喊道,“我们飞到山嘴那边去。”
麦克菲尔神父恼怒地看着飞行员将调节杆往前一推,调节了引擎的平衡,齐
柏林飞艇突然一倾斜升了起来,飞过山脊,那些光柱突然加长,好像自己摸索着
下了山脊,然后越来越短,消失在冰雹和雨的旋涡中。
“你不能靠得更近一点吗?”庭长说,身子前倾,让声音传到飞行员耳中。
“除非你们不想降落。”飞行员说。
“是的,我们想降落。很好,在山脊下面把我们放下来吧。”
飞行员命令全体机组人员准备降落。由于要卸的仪器又笨重又精密,所以要
稳定齐柏林飞艇是很重要的。庭长往后坐稳,手指头敲着座位的扶手,咬着嘴唇,
但什么也没说,让飞行员不慌不乱地干活。
洛克勋爵从他在后舱的横向舱壁里的藏身之处观察着。在飞行中他阴森森的
小身形在金属网眼后面走过好几次,任何人只要是回头一望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
但是为了听清发生的事情,他不得不来到一个可以看见他们的地方。这种冒险是
不可避免的。
他挪到前面,费力地透过引擎的咆哮、冰雹和冰雨的轰鸣、风在电线间的高
声狂啸和靴子踩在金属过道上的咔嗒声倾听着。机师冲飞行员喊了几个数字,飞
行员表示了确认。洛克勋爵缩进阴影里,紧紧抓住支柱和横梁,随着飞机俯冲和
倾斜。
终于,从飞机的运动中可以感觉它几乎停稳了,他顺着机舱的蒙皮回到右舷
边的座位。
两个方向都有人穿过:机组人员、技术员和神父。他们的精灵很多也是狗,
充满好奇。在过道的另一边库尔特太太坐在那儿,醒着,没说话,她的精灵从她
的膝头上看着一切,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洛克勋爵瞅准机会,飞奔过去,来到库尔特太太的座位,不一会就爬上她肩
膀的阴影里。
“他们在干什么?”她喃喃地说道。
“降落。我们在发电站附近。”
“你打算跟我待在一起,还是单独行动?”她悄声说。
“我和你待在一起,我得躲在你的大衣下面。”
她穿着一件笨重的羊皮大衣,在有暖气的机舱里热得很不舒服,但是因为她
的手被铐住了脱不下来。
“行动吧,现在。”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他钻进她怀里,找了一个可以安
稳坐下的镶毛边的口袋。金猴热心地把库尔特太太的丝领塞进去,看上去完全像
一个挑剔的女服装设计师在照料他最心爱的模特儿,而实际是在确保洛克勋爵完
全藏在了大衣的褶皱里。
他的时机选得正好,不到一分钟,一个身配步枪的士兵来命令库尔特太太下
飞机。
“我必须戴着这些手铐吗?”她说。
“我没有接到除下它们的命令。”他答道,“请起身吧。”
“但是如果我不能抓住什么东西是很难动弹的,我全身僵硬——我一动没动
地在这儿坐了大半天——而且你知道我没有任何武器,因为你搜过我了。去问一
下庭长是否真有必要把我铐住,在这样的荒野上我会逃跑吗?”
洛克勋爵对她的魅力无动于衷,但却饶有兴趣地发现它对其他人能产生影响。
那个卫兵是个年轻人:他们应该派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兵来。
“唔,”卫兵说,“我敢肯定你不会,夫人,但是没有接到命令我不能做,
你明白这个,我敢肯定。请站起来,夫人,如果你走不稳,我会扶住你的胳臂的。”
她站了起来,洛克勋爵感觉她笨拙地往前走。她是加利弗斯平人见过的最优
雅的人类:这种笨拙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当他们来到舷梯的顶端时,洛克勋爵感
觉到她绊了一下,惊叫一声,感觉到卫兵的手臂抓住她时的震动。他还听到周围
的声音有了变化,风的咆哮声、引擎稳稳地转动声——以发电照明,和附近某个
地方传来发号施令的声音。
他们走下舷梯,库尔特太太重重地靠在卫兵身上,她在轻声说话,洛克勋爵
只听到了他的回答。
“上士,夫人——在那边的大板条箱旁——他拿着钥匙,但是我不敢问他,
夫人,对不起。”
“噢,好吧。”她用动听的声音遗憾地叹了口气说,“还是谢谢啦。”
洛克勋爵听到靴子在岩石上走动,接着她低声说道:“你听到钥匙的事了吗?”
“告诉我那个上士在哪儿,我需要知道他在哪儿,有多远。”
“按我的步子大约有十步远,在右手边,一个大个子男人,我能够看见一串
钥匙在他的腰上。”
“要知道是哪一把才有用,你看见他们锁手铐了吗?”
“看见了,是一把绑了黑胶带的又短又粗的钥匙。”
洛克勋爵顺着她厚厚的长毛大衣的呢里一路爬下去,一直爬到齐她膝盖的下
摆,在那儿他抓住下摆四处望了望。
他们架起了一盏泛光灯,将强光照在湿漉漉的岩石上,但是正当他朝下看并
到处找阴影的时候,他看见那强光开始在一股劲风中左右摇摆,然后他听到一声
喊叫,光突然灭了。
他立即落到地面,穿过漫天飞舞的冰雨朝上士跳去,那个上士举步蹒跚向前,
试图抓住那掉下来的泛光灯。
在混乱中,洛克勋爵在那个大个子男人的腿从他身边迈过的时候跳上去,抓
住他的迷彩裤——已经被雨浸透,重重的——将一根靴刺踢进靴子上方的肉里。
上士咕哝叫了一声,笨拙地倒了下去,抓住自己的腿,试图呼吸和喊叫。洛
克勋爵住了手,从正在摔倒的男人身边跳开。
谁也没有注意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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