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物质三部曲》第215章


她自己也部分是影子物质,她的一部分臣属于正在穿越宇宙的这个潮汐,穆
尔法也一样,每一个世界的人类,每一种有意识的生物也一样,不论他们身在何
处。
除非她找出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情,否则它们也许全都会飘走,烟消云灭,
一个也不例外。
突然她又渴望回到地球上,她把望远镜放进口袋,开始爬回地面。
当黄昏的阳光变得绵长柔美时,戈梅兹神父跨过了那扇窗户,他看见了那一
排排巨大的轮子树和蜿蜒穿梭在平原上的道路,与玛丽前些时候在这同一个地方
所看到的一样,但是空气中没有雾霭,因为早前一点刚下过雨,所以他比她看得
更远,尤其是能望见远处大海的波光粼粼和一些可能是船帆的若隐若现的白色物
体。
他把帆布背包高高地扛到肩上,转身向它们走去,去看能发现什么。在长夜
到来之前的沉静中,走在这光滑的路上很是愉快,耳旁有长长的草丛里一些像蝉
一样的动物的呜叫,脸上沐浴着温暖的夕阳。空气也是新鲜的,清新、甜蜜、完
全没有他经过的一个世界里的那种悬在空气中的石脑油烟和煤油烟的气味:他的
目标——诱惑者本人——属于的那个世界。
日落时,他来到一个浅湾旁边的一个小岬上。如果这片海有浪的话,那浪是
很高的,因为水边只有狭窄的一道柔软的白色沙滩。
漂浮在平静的海湾里的是一打多……戈梅兹神父不得不停下来仔细思考,一
打多硕大的雪白的鸟,每一只有划船那么大,长而直的翅膀拖在它们身后的水面
上:翅膀实在够长,有六英尺多。它们是鸟吗?它们有同天鹅一样的羽毛、头和
嘴,但是那些翅膀是前后依次排列的,肯定……
突然它们看见了他,头啪的一声转过来,所有的翅膀立即高高张起来,跟游
艇的帆一模一样。它们全都随着微风朝里倾斜,向岸边驶来。
戈梅兹神父感叹着那些翅膀帆的美,感叹它们的柔软自如和完美的线条以及
这些鸟儿的速度。接着他看见它们也在划桨:它们在水下有脚,不是像翅膀那样
一前一后,而是并排长着。与翅膀和腿一样,它们在水里有着不同寻常的速度和
优雅姿势。
第一只鸟一靠岸就穿过干干的沙子笨重地爬上来,径直冲向神父。它口里发
出恶意的咝咝声,一边笨重地蹒跚上岸,一边头向前刺,嘴巴劈啪作响,里面还
有牙齿,像一排锋利的没有弯曲的钩子。
戈梅兹神父在离水边大约一百码的一个长满草的低矮的岬上,他有足够的时
间放下帆布背包,拿出步枪,装上子弹,瞄准,开火。
鸟的头爆炸成一团红白相间的雾,那死鸟笨拙地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
这才扑倒在地。在一两分钟之内它还没死,腿踢着,翅膀升起又落下。巨鸟在一
摊鲜血中扑通了一圈又一圈,踢起粗糙的青草,直到肺里不停地喷出泡泡,以红
沫四溅的咳嗽告终,这才倒下不动了。
第一只鸟一倒下,其他鸟就停住了脚步,站在那儿看着它,也看着这个男人,
它们眼里迅速流露出一种夹杂着愤怒的领会的神情。它们望望他又望望那只死鸟,
望望那只死鸟又望望步枪,望望步枪又望望他的脸。
他把步枪再次举到肩上,看见它们作出反应:笨拙地朝后移动着挤到一堆,
它们明白眼前的处境。
它们是优秀强壮的动物,身大背阔,事实上,就像具有生命力的船。如果它
们知道死神是什么,戈梅兹神父心想,如果它们能看到死神与他本人之间的联系,
那么他们之间就有了成功理解的基础。一旦它们真正学会了怕他,它们就会完全
照他所说的去做。
二十八、午夜
很多时候我一直
半恋着惬意的死亡……
——约翰·济慈
阿斯里尔勋爵说:“玛丽莎,醒来吧,我们要着陆了。”
当意念机从南方飞进来时,喧闹的黎明正在玄武岩要塞的上空破晓,库尔特
太太又酸疼又伤心,睁开了双眼。她一直没有睡着,她可以看见天使泽法妮亚在
着陆地的上空滑翔,然后随着意念机朝城墙飞去,她也升起来向塔飞去。
意念机一降落,阿斯里尔勋爵就跳出来跑到西哨塔去找奥滚威国王,完全不
理会库尔特太太,立即过来照料这个飞行机器的技术员们也根本不注意她,没有
人就她偷去的那架意念机质问她,就好像她是隐形人一样。她伤心地走上坚塔里
的那间房间,在那里传令兵主动说要给她端一些食品和咖啡。
“你有什么就拿什么吧,”她说,“谢谢你。噢,顺便问一下,”那人转身
离开时,她接着说:“阿斯里尔勋爵的真理仪家,叫什么先生来着?”
“巴西利兹先生?”
“对,他有空上这来一会儿吗?”
“眼下他正在研究他的书籍,夫人。有空我会请他上这儿来的。”
她洗漱完毕,换上她剩下的惟一一件干净衬衣,摇撼着窗户的冷风和灰色的
晨光使她打了个寒颤,她多放了一些煤炭在铁炉子上,希望这会止住她的颤栗,
但是这种寒冷不只是在肉体表面,更在她的骨头里。
十分钟后,门上响起了敲门声,那脸色苍白、眼睛黑黑的真理仪家肩上带着
夜莺精灵走进来,微微鞠了一躬。过了一会,那个传令兵端着一盘面包、奶酪和
咖啡来了,库尔特太太说:
“谢谢你前来,巴西利兹先生,想用些点心吗?”
“我喝点咖啡,谢谢。”
“请告诉我,”她一倒完饮料就问道,“因为我敢肯定你一直在跟踪所发‘
生的事情:我的女儿还活着吗?”
他迟疑了一下。金猴抓住她的胳臂。
“她活着,”巴西利兹小心翼翼地说,“但是也……”
“是吗?噢,求求你,你是什么意思?”
“她在死人世界里。有一段时间我弄不懂这个仪器所告诉我的事情:这似乎
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已无疑了。她和那个男孩进入了死人世界,他们打开了一
条路放鬼魂们出来,死人们一出来就像他们的精灵一样消失了,这对他们好像是
最美满最值得渴望的结局。真理仪告诉我,那个女孩这样做是因为她偷听到一个
预言,说死亡会结束,她认为这是她应该完成的任务。因此,现在死人的世界有
了一条出路。”
库尔特太太说不出话来,她只得转身走到窗前以便掩饰她脸上流露出的情感。
她终于说道:“她会活着出来吗?但是不,我知道你不能预言。她是——她怎么
样——她有没有……”
“她在受苦,她在忍受痛苦,她害怕,但是她有那个男孩的陪伴,还有那两
个加利弗斯平间谍,他们还在一起。”
“那颗炸弹呢?”
“炸弹没有伤到她。”
库尔特太太突然感到筋疲力尽,她最想要的就是躺下来睡上几个月,几年。
外面,旗绳在风中噼啪作响,白嘴鸦哇哇叫喊着,围着城墙打转。
“谢谢你,先生。”她又转回身对真理仪专家说,“非常感谢,如果你发现
更多有关她的情况,或她在哪儿、她在干什么,请让我知道好吗?”
那人鞠了一躬离开了。库尔特太太走过去躺在行军床上,但是不管她多么努
力,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你认为那是什么,国王?”阿斯里尔勋爵说。
他正透过哨塔望远镜看着西边天空的某个东西,它看样子像一座山悬挂在离
地平线一手宽的天空里,笼罩在云层中,它离得非常远,远得实际上只有把手臂
伸直时的一个大拇指指甲那么大。但是它在那儿的时间并不长,并且悬挂在那儿
一动不动。
望远镜把它拉近了一些,但是没有更多的细节:不管放大到多大,云仍然看
起来像云。
“云山,”奥滚威说,“或者——他们管它叫什么?战车?”
“握缰绳的是摄政者,他把自己掩藏得很巧妙,这个梅塔特龙。他们在伪经
里提到过他:他曾经是人,一个叫做伊诺克的人,是贾雷德的儿子——亚当的第
六代子孙,现在统治着王国,他的意图不光如此,如果他们在湖边发现的那个天
使没弄错的话——就是进入云山侦察的那个天使。如果他打赢了这场战争,他企
图直接干涉人类的生活,想想那个,奥滚威——一个永久的教会法庭,比宗教纪
律法庭做梦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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