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诗文鉴赏辞典》第48章


清代《聊斋志异》之《翩翩》亦沿袭此一母题。故事模式大抵是设置特异身份人物,如采药人、猎人,总之是出入于人迹罕至之地的,又因迷路等原因由羊、犬或流杯、灯烛等导入,邂逅的又往往是自荐枕席的风情女子,而后物转星移,发一番“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世事如梦如幻、转瞬即逝的感慨,以人间生老病死的失落感,反衬神仙不老的超凡性,从而别有情致地表达了一种超越俗世生命局限的期盼,而其百演不厌的与仙女的野合,则折射出对超人伦情爱的玩味与渴求。
《袁相根硕》一篇在同类题材中并非上乘之作,而同出此书的《桃花源记》则是千古名篇。两个世外桃源皆设置巧奥隐秘。《袁相根硕》以赤城绝崖为屏、水帘瀑布为障,多些雄壮之美;《桃花源记》则以桃花铺路、溪水为伴,多些阴柔之气。从山口入,《桃花源记》之渔人见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村人设酒杀鸡作食、盛情款待渔人。风情之美、人物之淳,难与伦比,反衬出时人“先世避秦难,率妻子邑人入此绝境”的对世局变乱的焦虑和对至善至美的人间乐土的渴望。相比之下,《袁相根硕》描写穴内环境,只一句“内甚平敞,草木皆香”,设置唯“一小屋”,仙女居此不亦荒凉简陋乎?一句“早望汝来”,可知等候之良苦。“遂为室家”,不免操之过急。二女出行,往庆“复有得婿者”,令人感到女儿国仙女倒像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亦可悲乎?袁相、根硕潜归,二女不告而知,以物相赠,不许开启的一囊一重重掩蔽着仙姝的诡秘,打开却只一青鸟倏忽而去。人于是在这失而复得、得而又失中陷入思考:蝉蜕而去的根硕之魂灵,究竟是化青鸟而去?还是重觅仙府别享安乐?抑或因家人私开腕囊怨恨而去?故事戛然而止,留有余韵。不过,袁相下落没个交代,最终给人以残缺之憾。
作者:王燕,于天池
丁公化鹤
丁令威①,本辽东人②,学道于灵虚山③。后化鹤归辽,集城门华表柱。时有少年,举弓欲射之。鹤乃飞,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垒垒。”遂高上冲天。今辽东诸丁云其先世有升仙者,但不知名字耳。
〔注〕 ①丁令威:也作“丁令”、“令威”。②辽东:初为郡,战国燕置,郡治襄平(今辽宁辽阳),西晋改国。③灵虚山:又作灵墟山,在今安徽怀远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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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选自《搜神后记》。
两汉魏晋求仙之风盛行,神仙道教蛊惑人心处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对生命永驻的执着信念。本篇受道教影响,宣传长生不老。《类聚》、《事类赋注》、《三洞群仙录》均引此文。末句诗又引作:“何不学仙去,空伴冢垒垒?”比之“何不学仙冢垒垒”布道设教之意旨更为明确。
鹤的意象在中古传统文化中,是克享遐龄的吉祥飞禽,本有些仙风道骨的灵异之气,丁令威羽化登仙,与仙鹤互体共生翱翔环宇,以清冷超逸的眼光俯视尘世沧桑,作歌咏叹,悲悯没被仙缘拯救的无数灵魂,相比于荒冢下的枯骨僵尸,是何等自由不拘,令俗人羡慕!诱人信教之用意,在韵散交叉的抒情叙事艺术中,是不言自明的。
文章巧妙地用了连锁证明法,以虚妄之笔出入于仙凡之间,印证一个乌有故事的确存。你不信这人?丁公有名有姓有籍贯,有学道成仙的确切地点,有流传千古的通俗歌谣。言之凿凿,不像是作伪的杜撰。你说他已经死了?遗世的丁姓后裔依旧恍惚惦念着上祖成仙的他。造仙要让人信,选其后代作证当然最为可靠。于是读罢你不得不佩服这位了不起的作者,既天衣无缝地布了教,又给后世留下如此令人向往的传说。
作者:王燕,于天池
附录
陶渊明生平与文学创作年表
晋哀帝兴宁三年(365) 乙丑,1岁。出生于江州寻阳柴桑。相关大事:曾祖陶侃为晋大司马,长沙郡公;祖茂为武昌太守;父为安城太守;生母为孟嘉之女。桓冲为江州刺史。
海西公太和三年(368) 戊辰,4岁。相关大事:妹程氏生。
简文帝咸安二年(372) 壬申,8岁。失怙。相关大事:父卒。前一年,桓温废帝,拥立简文帝。后一年,桓石秀任宁远将军、江州刺史;谢安等拥立孝武帝。
孝武帝太元元年(376) 丙子,12岁。相关大事:庶母(妹之生母)卒。后一年,桓嗣任江州刺史。
太元六年(381) 辛巳,17岁。相关大事:从弟敬远生。
太元八年(383) 癸未,19岁。相关大事:淝水之战。
太元九年(384) 甲申,20岁。家道衰落。相关大事:颜延之生。后一年,谢安死,谢灵运生。
太元十五年(390) 丙寅,26岁。相关大事:豫章太守范宣、范甯相继倡经学,江州士风大受影响。
太元十六年(391) 辛卯,27岁。相关大事:江州刺史王凝之热心翻译佛经,崇五斗米道。
太元十八年(393) 癸巳,29岁。初仕,任江州祭酒,不久辞去,即所谓“不为五斗米折腰”。居寻阳,“躬耕自资”。受召任江州主簿,未赴。
太元十九年(394) 甲午,30岁。丧妻。
晋安帝隆安元年(397) 丁酉,33岁。相关大事:前一年,孝武帝被杀。王愉任江州刺史;王恭举兵,晋内乱始。
隆安二年(398) 戊戌,34岁。相关大事:内乱加剧。桓玄击败王愉,任江州刺史。
隆安三年(399) 乙亥,35岁。赴京口任镇军将军刘牢之参军。相关大事:桓玄杀原荆州刺史,自为荆、江二州刺史。孙恩兵逼建康,刘牢之击之。
隆安四年(400) 庚子,36岁。以官使使都。相关大事:孙恩军再攻会稽,为刘牢之击退。
隆安五年(401) 辛丑,37岁。赴任江陵,入桓玄幕。自荆州请假返家,七月复归江陵。丧母。再归寻阳,服丧三年。作诗《辛丑岁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涂口》。相关大事:刘遗民(程之)任柴桑令。冬,母孟氏卒。孙恩军再逼建康,刘牢之派刘裕讨之。桓玄兄桓伟任江州刺史。
元兴元年(402) 壬寅,38岁。相关大事:孙恩为刘裕所败,自杀。桓玄东下,攻陷京师,总揽朝政,改元大亨。刘牢之降,后自杀。
元兴二年(403) 癸卯,39岁。作诗《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癸卯岁十二月中作与从弟敬远》。相关大事:十二月,桓玄贬晋安帝为平固王,自称楚帝,改元永始。刘遗民弃官隐居。
元兴三年(404) 甲辰,40岁。作刘裕镇军参军。作诗《时运》、《连雨独饮》、《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作》。相关大事:刘裕等起兵讨伐桓玄,裕为镇军将军。破桓玄军,据寻阳,桓玄挟持晋安帝西走江陵,后被诛灭。玄故将又攻陷江陵,晋安帝陷入其营。
义熙元年(405) 乙巳,41岁。为江州刺史刘敬宣参军。三月,出使京都。八月,为彭泽令,十一月,弃职归里。丧程氏妹。作诗《乙巳岁三月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溪》;文《归去来兮辞序》。相关大事:三月,晋安帝复位。刘敬宣“自表解职”。刘裕迁车骑将军,总管军事。
义熙二年(406) 丙午,42岁。居园田居(古田舍)。开荒南野。作诗《归园田居五首》;文《归去来兮辞》。相关大事:何无忌为江州刺史。
义熙三年(407) 丁未,43岁。作《祭程氏妹文》祭亡妹。
义熙四年(408) 戊申,44岁。遇火。作诗《读山海经》、《和郭主簿二首》、《戊申岁六月中遇火》。
义熙五年(409) 己酉,45岁。作诗《和刘柴桑》、《乙酉岁九月九日》。
义熙六年(410) 庚戌,46岁。作《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相关大事:三月,广州刺史卢循等举兵进犯豫章,灭江州刺史何无忌,据寻阳,五月,击败刘毅。六月,庾悦为江州刺史。
义熙七年(411) 辛亥,47岁。移居南村。八月作《祭从弟敬远文》。作诗《移居二首》。相关大事:六月,刘毅为江州都督,镇豫章。
义熙八年(412) 壬子,48岁。与邻人安南府长史掾殷景仁别,作《与殷晋安别》诗赠之。相关大事:孟怀玉为江州刺史,镇寻阳。刘毅迁江州刺史。殷景仁为刘裕参军,离寻阳。
义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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