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_语笑阑珊》第299章


是迷魂阵,却不似引魂局那般阴狠,而只是一场思慕情人的小把戏,只要玉珠落回美人掌心,便是一场只有一人能赏的袅袅歌舞,安宁和乐,再无乱世流离。
陆追猜不到舒云在将这玉像放置庙中前,究竟独自看了多少场美人起舞,又究竟落了多少孤苦涕泪。想及此处,他不自觉便握住萧澜的手,觉得自己先前所受之苦与这一对恋人比起来,似乎也算不得什么,时逢乱世命若浮萍无力回天,那才是真的惨烈,真的绝望。
四周鸦雀无声,村子里的人被面前幻境所震撼,皆张大嘴不出一言,直到萧澜将那玉珠取出,乐声舞姿渐隐,方才陆续回过神,却也不知要说什么,只呼啦啦倒在地上,虔诚跪拜起那显灵的玉像来。
陆追又问了一回:“我能将这玉像带走吗?”
“能,能。”村长连连点头,结结巴巴道,“我这就准备红布金缎,公子……公子可当真是神人啊。”
“我可不是什么神人。”陆追扶起他,“多谢村长,也多谢诸位乡亲,愿意让我送这玉像回家。”
两日之后,两人跟随村里的后生一道,将玉像运下玉华村,暂时安置到了王城一处空宅中,又派人出海送信给舒一勇与姚小桃,叮嘱他们尽快来接这白玉雕像,若是时间来得及,应当还能喝一杯喜酒。
明玉公子的喜酒。
除了媒婆与爱说媒的刘大人,王城里的百姓闻讯都挺高兴,见到萧澜也是笑容满面,心说这英雄与英雄站在一起,也不比美人差许多。盛夏时节,杨清风也终于从闽地老友处回了王城,还顺带给陆追带了一罐子蜜饯,说是土特产。
陆追不明就里,高高兴兴收了礼物,岂料第二天萧澜就不见了人影,日日被杨清风拉着去宫里共商兵法,同看兵书,直到三更半夜才放回来,通宵也是常有的事。
这波亏了,血亏。
陆追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痛定思痛,自我反省,为何闲得没事要收那蜜饯,吃完牙疼,还换来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长吁短叹,短叹长吁。
而就在陆公子的哀哀叹气声中,天气也一日凉似一日,蝉声渐微,漫山苍翠也被红霞寸寸浸染,最终变成了灼灼艳色,与此同时,王城百姓又迎来了一件欢天喜地的大事。
皇上回来了。
第223章 同归 白首不相离
王城外; 秋南山; 山腰有一处凉亭,初春能观花; 盛夏能纳凉; 而到了这无尽丹霞染红霜的秋天; 就正好用来给一对有情人对坐小酌,顺便再看远处人头攒动车马粼粼; 宛若巨龙游过山间。
那是得胜归来的大楚军队; 由天子统率,今日进城。文武百官一早就侯在了城门前; 百姓亦自发站在街道两旁; 准备迎接回家的将士。陆追原本也是想挤到最前头的; 结果人实在太多,连自家山海居也被食客堵了个严严实实,萧澜索性便带他出了城,寻到这处凉亭专门给他看热闹。
陆追却郁郁道:“离这老远; 人都像蚂蚁一般; 有何看头?”
萧澜问:“莫非你还想仔仔细细看清每一名大楚将士的高矮胖瘦?”
陆追:“……”
萧澜替他添了一杯酒; 笑道:“城里人挤人的,哪里有此处自在,再喝一杯?”
“不喝。”陆追单手撑着脑袋,“再喝要醉了。”能在这秋风霜林中得一场酩酊醉,虽说也是趣事一件,但有你在很难说了; 估摸风雅不起来,与风流也没关系,倒是极有可能下流。
萧澜凑近:“那亲一个。”
陆追单手在桌上一拍,清风剑被震得脱鞘而出:“先打赢我再说。”
“打赢你,可就不单单是亲一个了。”萧澜悠闲提醒,“考虑清楚。”
话音未落,三尺长剑已逼至眼前,他侧身一闪,手中乌金铁鞭腾云斩风,带出一道虚幻光影——当真是兵器谱上排行前列的武器,战场上能杀敌,霜林中能调情,百余招后,萧澜右手一扬,柔软鞭身轻巧缠上陆追腰肢,将他拉得向前踉跄两步,而后便是软玉温香撞满怀。
“不打了。”萧澜将人抱住,“动静再大一些,对面山上的军队该以为我们是刺客了。”
陆追笑着拍他一掌:“下回不准赢我。”
“我保证,”萧澜举起右手,“稳输。”
自家媳妇,莫说是输一回,输一辈子都成。
这天直到日暮西山,两人方才手牵手回了王城,赵越与温柳年还在宫中没有回来,而在饮马胡同的小院里,则是一早就挂起了灯笼,阿六在院子里撑开一张饭桌,厨房里煎炒烹炸沸腾喧闹,八盘凉菜先摆上桌,锅里还炖着鸡,香味能一直飘到巷子尽头。
温柳年饥肠辘辘,腹如擂鼓,迎着饭香一路小跑。
赵越哭笑不得,这是三天没吃饭还是怎的。
陆追与萧澜早早就站在大门口,亲自将两人笑迎到家中,阿六一边开酒坛,一边撺掇岳大刀去摸一下这位丞相大人的手,据说是文曲星下凡,摸了将来就能生状元。
陶玉儿替温柳年盛了一碗汤,又招呼赵越多吃些菜,众人说着南海与西北的逸闻趣事,欢声笑语,喜乐融融,而比这处小院更热闹的,则是整座王城,百姓自发将接风宴摆了一场又一场,直到半个月后方才撤去街上桌椅。
而也是在半个月后,楚渊才终于处理完堆积公务,有空召见萧澜与陆追。在此之前,他已看过了所有关于西北之战的奏报,对萧澜自是欣赏有加,因此当晚便与西南王一道在宫中设下宴席,又召文武百官前来作陪,一时间金云殿内美酒飘香丝竹萦绕,宫女们云鬓高耸,素手捧着羊脂玉盘,莲步轻移穿梭席间,环水高台上,西域舞姬身姿曼妙反弹琵琶,腰间璎珞翻飞,宛若出自壁画,一颦一笑,皆美不胜收。
盛世自当如此,却也不该仅仅如此。三日后,陆追将自己整理誊抄的各类典籍制度上呈楚渊,由农工商法四个方面,将千百年前那繁盛而又强大的东方古国重新复原于纸上,详尽细致,栩栩如生。除此之外,更有一本他亲自编写的烽烟集,以陆府的兴衰起落为主线,串联起了那整个黑暗而又压抑的时代,群雄割据狼烟四起,将士们的鲜血将大地也染成深褐,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死于非命者数以万计,生命如同最卑微的蝼蚁被权贵肆意践踏,亦不知有多少“白玉夫人”,被生生扼杀在了最好的如花年岁中。
楚渊阅罢之后喟然长叹,连称陆家有大功于天下,两日之后颁下诏书,赐陆追良田千亩锦缎千匹,封盛国公。再过三日,府中又迎来一道圣旨,萧澜征战西北功勋卓著,封长安将军,官居三品。
一时间,陆府门前车马粼粼宾客络绎,将小小的胡同塞了个水泄不通。阿六揣着手笑容满面,礼就不用送了,不送了啊,大家喝杯茶赶紧走,我爹他还在忙。
忙着成亲。
吉日定在九月初八,宜嫁娶,宜嫁娶,宜嫁娶。
陆追初时尚且悠闲自得,觉得成亲这种事,只要有一对新人,有长辈朋友,有屋宅喜宴,便能热热闹闹办下来,着实没什么需要慌乱,可眼看着距离成亲之日越来越近,他却也无缘无故莫名其妙,跟着旁人一道紧张起来,看到裁缝上门就觉得八成是喜服破了,看到金匠又觉得肯定是玉冠被偷,连山海居一条鱼发了臭,也会忧心忡忡问一句是不是食材准备多了,都坏了,不如赶紧再重新订一批。
萧澜哭笑不得,带他回了卧房:“你这是来故意捣乱的?”
怎么能是捣乱呢,明玉公子很冤枉,我分明就极想帮忙。
“什么都不需要你做,交给我便是。”萧澜握住他的手,“只管安心在家里养鸟养花,下棋看书,再嘬一嘬你的茶壶,好不好?”
陆追背起手:“听起来像个小老头子,我不干。”
“那写字的活交给你?”萧澜又提议,“请柬和对联。”
这挺好,陆追欣然答应,下午的时候,就打发阿六去街上买来了上好的云方徽墨。既是写请柬,那自然就不能龙飞凤舞,得一个字一个字认真来,岳大刀又替他泡好清茶,点好熏香,连椅子上也铺了软垫,总算将人留在了这舒舒服服的小院里,不再背着手到处溜达插话,搞得大家都颇为慌乱。
百余张请柬写完,陆追又写了两副喜联,落笔之时,巷外小童正在追逐打闹,院中四处都是艳艳红色,天边亦是金霞灼灼,丹桂飘香风散四野,美好到不像话。
按照规矩,在成亲前夜一对新人要分开,陆追也就暂时搬到了丞相府,他原以为自己会醒一夜,可脑袋方一沾到枕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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