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非常顽强》第7章


我们现在人人有说话的自由,但是,到底有没有不说话的自由? 
不说话属不属于人身自由?老实说,在这个岛屿里生活的我,非常非常疑惑。 
自古以来,人们争的都是说话的自由。 
虽然进入了民主时代很久很久,但是大家好像仍然习惯做沉默的羔羊,不知道是不是从“我有话要说”的广告一炮打红了以后,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权利,大家开始说话了,而且越来越品尝到说话的乐趣。能讲出一大堆大道理的人就是名人,要当民意代表开始要辩才无碍,不只是斩鸡头、处决那些倒霉又可怜的鸡就可以……然后地下电台兴起了,人人以能够Callin进入忙线为荣,广播节目的主持人尤其必须连珠炮般地说,至于内容有不有趣,好像就不是大家关心的话题。 
顿时成了公众人物,让大家听到你说话的感觉,也许滋味不错吧,所以值得一尝再尝?没话可说也要说? 
“这里,人的热潮是三年一轮的。不久后,你等着瞧吧!从KTV到Callin,再下来还有新的管道,等着看吧!” 
是的,我们在一个变化剧烈的流行漩涡中,我们“输人不输阵”地勇敢着。我们,芸芸众生。我说故我在也。 
不可说,又不可不说。不能以心传心的我们,到底有多少矛盾? 
有一种私人性的话语似乎不得不说。 
“有了没有?”我一位新婚的朋友说,自从她结婚后,她就饱受这样的“流弹”困扰。 
“什么时候再生个男孩子呢?”只有一个女儿的母亲在这么现代的社会里仍常常被这样问起。 
至于“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倒是百分之九十的人被问过的问题,也是百分之八十的人问过别人的问题。这个世界的人非常怕有人不遵守“游戏规则”。想跳出去的人,还真怕没人跳进来,后继无人。 
大概是在纸上已经写了太多。我一直不是个喜欢用嘴巴发表意见的人。皆不得已。 
我非常害怕开会,因为身为一个上班族,会似乎非开不可。 
梭罗曾经说过一句狂语:我平生所接到的信中,只有一两封值得它的邮资。也许我们也可以把这句话稍做改动:我平生所开的会中,只有一两场值得它所花掉的时间。 
这句话很毒,但是不无真理。 
有一位当代心灵运动的领导者曾说,天下不必有“讨论”两个字,因为不是我告诉你,就是你告诉我,如果我们都不知道,那么,有什么好讨论的? 
我常觉得,人多口杂的会议,只是某种方式的讨价还价。 
还有很多人,专门在开会的时候没意见,是是是,会后嘴巴里说出来的意见多如恒河泥沙之数。上班族现象,一直是很有兴趣的一门社会学。 
在这个社会里,只要能呼吸,似乎就没有不讲话的自由。 
很多时候,我真的非常希望恳切回答:“不知道!”“没意见!”或者“我真的不想说”。 
但是,真的有不说话的自由吗?当人们懂得尊重别人说话的自由时,不说话的自由却被遗忘。 
话说得太多的时候,常常自觉:我知道,我疏忽了心里真正的声音。 
海誓山盟一时真 
马丁·路德金二世说: 
啊!最悲惨的事业并非夭折早逝,而是活到七十五岁,还觉得自己没有真正活过。 
我说: 
最悲惨的事不是恋爱失败或没有结婚,而是终老之后仍觉得自己没有真正谈过恋爱。 
海誓山盟,到底有没有用? 
心是会变的。因为各种外在和内在的改变而改变。 
“个性不合”使爱情变色,“味同嚼蜡”使婚姻变色,“人际斗争”使工作心情变色,回家则使家庭变色,人间更有无数个可能使各种诺言变色。 
心是会变的。 
不然,去翻翻你小时候的作文簿吧!许愿做总统的,做了没?许愿做医生的,做了没?许愿当老师的,做了没?即使你的心真的一本初衷,难道没有经过任何挣扎吗? 
你对自己的承诺都会变,凭什么要求他爱情的承诺不变? 
我们都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对爱情的聚散,据说有智慧的人都会劝你不如用平常心来看。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留不得,便舍得。 
说来容易做来难。 
我们都很贪婪,至少,想留久一点。 
留得久也要留得好。那么就需要一点点技巧,也可以说是爱情与婚姻的智慧。光是聪明(耳聪目明)不够。只有在热恋时候才能昏天暗地轰轰烈烈糊涂一时,但如果继续任性下去,最初美好的恋情会像泼在沙地上的水一般不可收拾。 
这个世界每一秒钟都有恋情发生,能有“结果”的恐怕不到百分之三十;有“结果”的爱情,能够白头偕老的不到百分之三十(我是指,在其中一方魂归西天时,两人还能手牵手的);白头偕老的老夫老妻中,彼此爱意多于恨意的恐怕又不到百分之三十。 
海誓山盟的成功机率是千分之二十七。一百对中还算能琴瑟合鸣以终的可能不到三对。而这三对中,仍觉得爱情与当初盟约时一样灿烂真挚的,可能不到一对。我想我的估计还算相当乐观。至于那一对的关系,也很可能是“有他活不好,没他活不了”的依存关系。当中龃龉难以数计。 
对方愿意和你海誓山盟,代表他重视你,把你的爱情放在心口上。懂得爱情的人,也须承认,诺言有它的时空限制。 
许诺是容易的,保持承诺是困难的。 
我记得以前念古诗时,曾经念过一首非常贞洁刚烈的诗,原文是:“我欲与君相思,长命无绝衰,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翻成现代话应该是这样子的:我想要和你天长地久直到永远,除非冬天会打雷,夏天会下雪,除非世界末日,我才要跟你分别。 
在读这首诗时,我不到二十岁,几乎没谈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恋爱,对这种决绝的爱情向往得不得了,心中充满触电一般的感动。把爱看得比生命还要重的誓言,确实是很容易感动未经世事的心。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发誓尽可以很壮烈、很有美感,保持诺言仍然困难。当情况有变,爱已不再,背叛诺言的人常常也是迫不得已的。他们多半在历经挣扎之后,才决定毁弃约定,选择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们背弃盟约未必是因为“喜新厌旧”,他们更不是“见利忘义”的陈世美。有时只因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选择是错误的选择。 
记得我高中时有一次到同学家遇到同学的祖母,这位祖母看来很慈祥,但从我第二次到她家后,一遇到我就诉说自己的不幸,把一生悲剧归因于她那个十年前琵琶别抱的老公,并且咬牙切齿地痛骂那个后来嫁给她前夫的狐狸精。说到激动处,不能自己,我非常害怕她心脏病发作,不敢走开,只好静静当个倾听者。 
倾听别人的故事,从我小时候开始就是我的乐趣,所以我的表现可能比其他人有耐心一些。老太太喜逢知音,一遇到我就滔滔不绝。 
我问她的孙女,要不要建议她祖母看心理医生。她孙女嘴一撇说:“管她呢,她没有恨,活不下去。” 
这位祖母级人物,据说在祖国大陆时家世显赫,是名门之后,年轻时也是一代佳人。来台之后,比从前辛苦一百倍,所幸她持家得法,拉扯了几个孩子长大,家境转好之后,老公却矢志要跟她离婚。 
“想当初他追我的时候,我们上海有什么新来的舶来品,他都往我们家送,还对我海誓山盟,说我不嫁他,他就去跳黄浦江,爱我要爱到太平洋海水干。我辛辛苦苦为他持家,他却这么没心没肝,我就是死了,做鬼也要找他把账算!” 
老太太说话抑扬顿挫,还会押韵。起初我蛮同情这位老太太,对我的同学说:“你的奶奶很可怜哪。”我的同学却又不以为然,冷笑道:“如果我是我爷爷,我老早就逃走了,不会撑那么久。” 
原来老太太脾气一直很大,稍不顺心,就在家摔碗摔筷,至今仍在家虐待我同学一家大小。“我爸爸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就是他念高中的时候被我奶奶砍的,他顶了嘴,我奶奶的刀就咻地飞过去!” 
有一次我终于见识到“飞刀奶奶”的厉害。我刚探头进她家的门,就看到一把锅铲咻地从我眼前十厘米处飞过。 
“你们都想害死我,叫我吃这么咸的东西!”我听见老太太以尖锐的声音咆哮,“你们都站在那个老不死的那边,想早日叫我死,我老早就知道!” 
老太太在她的时代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年轻时还拿到了大学毕业的学历,来台吃过几年公家饭,所以她在面临婚变时,比一般人冷静,懂得运用法律的力量。一直到十年后,她还企图以各种罪状控告当初主张“不堪同居之虐待”而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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