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钟_杜冒菜》第20章


桌上还剩了些五彩线绳,白萍拿起来,手指灵巧地编弄一只彩蝶。
时间悠然静逝。
而先前方素心事放下,终于睡得香甜安稳。那会儿醒来时,唐桥渊依旧坐在身旁,身体倚靠着床栏闭目养神,他手指动了动,这人便睁开眼来,垂首对他低低一笑。
罢了哄他起身,陪他写字作画,体贴如故。
方素失而复得,原以为此生不会再与这人有任何瓜葛,因而备感喜悦。
但与此同时,他亦茫茫然感到失落,大抵是人心不足,总觉得如此温柔的唐桥渊与从前并不完全一样,不是那个时刻把情意挂在嘴边、缠着他耳鬓厮磨的人。
今日唐桥渊亲自前去接他回府,要他留下,听到那句话时方素几乎欣喜若狂,但也心下一紧,听着那声“方素”委屈想到,唐桥渊曾在初见他时便只会亲昵称呼的……
方素暗感矛盾,唯有努力压下心里的贪念。
日暮渐至,侍女呈来道道佳肴,托盘一角放着一只线编彩蝶,随着侍女脚步微微颤动。
方素眼眸微微一亮,一直偏着头好奇地望着,直到彩蝶随佳肴送至桌上。想要探手去拿,尚在犹豫时已被人捷走,唐桥渊一手拈起来,另一手顺势便从身后揽住他腰身,笑道:“一看便知是白萍做的。”
话落将蝴蝶往方素面前凑近几寸。
方素伸手接过,爱不释手道:“白萍姑娘真是手巧……”
“白萍这是在对你说话。”这人笑着又拿过蝴蝶,竟顺手给方素别到发上去,方素自己瞧不见,他却笑得眸光温软,玩笑道,“这么看还挺合适?”
方素呆呆看他,没想着最后半句话,仅是不解问道:“说什么……”
这人扬眉回道:“忠你护你,就是这意思。白萍素来只对自己当真喜爱的人好。”
方素半知半解,迷糊模样换来眉角的一记轻吻。
“不必多想,从前之事都已过去,因果不那么重要,你只要记得自己是唐府主人,”身边这人就如同看出了他的浅浅失落,有意把话说得明白,道,“往后一生,唐府不会有第三个主人。”
这一句话,方素终于听得分明,禁不住心中微微一颤。尽管极慢,可他眼神中的落寞却真真切切地渐消渐散了,缓缓对这人露出笑容。
彼时豁然开朗,蓦然便让他无比相信,所谓日久生情,必然不会离他太远。
20
府里太平,夏日里微热的天气使人慵懒,除却鸟啼蝉鸣,四处都显得幽静安然。
一日更比一日闲暇,白萍百无聊赖之下,忽然记起了翡院里关着的那人。
那位表小姐向来养尊处优,如今气候如此闷热,她却依旧被独自关在沉闷房里,不知是否已经快要疯了?
白萍心情舒畅地摇着小扇送凉,想起了便往翡院的方向走去,想她好不容易记起此事,还是去看一看为好。毕竟唐桥渊恐怕忘得比她还要干净,若真把秦眉莞给欺负过了头,到时候柳城那边的秦老爷讨要说法,唐桥渊必定十分为难……
此时的唐桥渊正陪着方素在院里树下乘凉,白萍独身一人缓步穿过花园,待远远瞧见院墙外的守院仆从时,愉快地顺下眉目。
白萍把秦眉莞的憔悴模样想象了几遍,愈想愈深,甚至记起了数年来这女人趾高气扬欺负唐府侍女的每一件小事,感慨着真是因果不爽。这回秦眉莞做下了唐桥渊绝不可能再容忍的事情,恐怕就是在这府里“做客”的最后一回了,此后一生都不用再看见她,白萍光是想想就觉得喜庆。
而赶她离开之前还能把她这么关上几天,实在是大出了一口恶气……
白萍无声浅笑,已行至翡院门口。
正欲踏足进去时,骤然被从里跑出的侍女撞个满怀,白萍往后颠了两步,迎面而来的侍女慌张地福身敬她,开口不是抱歉,而是急切讲道:“白萍姑娘!表小姐方才在房中自缢,当真不能再关着了!”
白萍稍稍一愣,眉梢微动,尚还显得平静,问道:“人死了吗?”
“表小姐暂且无恙,姑娘们抱着腿,还没让她踢翻凳子……”
“那就死不了,”白萍了然,心知秦眉莞不过是做戏而已,倒也不着急了,吩咐道,“我去告诉庄主,你们再拖她一会儿,拖不住就让她吊吧。”
“啊?这……”侍女心有余悸,紧张看着她。
白萍瞥她一眼:“她要真舍得寻死,我就把头摘下来,搁这院里放着陪她。”
侍女怔怔点头。
院里寝房传出隐隐吵闹,白萍转身,施施然回去。
而主院中正是另一番景象。
唐桥渊倚树而坐,借着树荫乘凉,手臂半揽着方素,兴致颇好地念谜题给他听:“十日十月。”
方素想了想,试着答道:“‘朝’?朝朝暮暮。”
唐桥渊轻笑颔首,又问一题:“日出映西湖。”
这一回方素轻易想不起来,摊开左手在手心上写写画画,思索良久依然难寻头绪,只好对这人摇摇头道:“好难……”
唐桥渊温和顺眉,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仔细写罢,说道:“是一个‘泱’字。”
“为什么?”方素手心微痒,浅笑问他。
这人正要回答,余光便瞟到入院而来的姑娘,于是亲一亲方素手指,笑道:“等下给你讲。”
方素抿唇颔首。
不远处白萍渐渐走近,施一施礼,有些欲言又止,不知此事不让方素知道是否更好。正犹豫着,唐桥渊却看着她的神色主动问道:“发生了何事?”
“是表小姐的事。”白萍回道,话落见唐桥渊没有要瞒方素的意思,只是露出恍然记起那人的表情,便不再思虑,又说,“在房里闹着上吊自缢呢。”
唐桥渊扬眉,竟问出了与她相似之话:“死了没?”
白萍柔柔勾起唇角,摇头道:“还没有。”
“那我去瞧瞧。”唐桥渊说着,手臂放开方素站起身来。
方素听得面上惊讶,见状与他一道起身,本想要跟去看看,却被这人止住。
“留下来等我便好。”唐桥渊摸摸他耳垂子,不是很想让他跟着同去——方才自己虽说的轻松,但其实格外清楚地记得,秦眉莞是个多么麻烦的女人。
所幸方素一贯乖顺,听他此话并不追问为何,点点头答应。
唐桥渊瞧得欣然,近几日相处,越发忍不住想要与他亲近,从前的记忆始终是留在脑里的,重重叠叠,分不清哪一份意更真……
“‘湖’字西边是水,以水换日,所以是‘泱’字。”这人低笑,突然解释起那会儿的谜题。
方素抬眼,唐桥渊收回轻捏在他耳垂上的手道:“等我回来。”
语气温柔,方素心中融融发暖,弯眸点头。
唐桥渊又看他片刻,罢了转身离开,与白萍一同去往翡院。
院中寝房内已不再传出吵闹声,白萍在门外止步不前,守礼候着,唐桥渊独自推门进去,霎时便蹙起了眉头。
内里一片狼藉,分毫看不出是一位小姐的寝房,满地皆是碎帛碎瓷,连书架也翻倒在地,夸张得如同历经了一场浩劫。
秦眉莞疲惫坐在床边,几名侍女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见唐桥渊终于赶来,忙向他施礼问安。
唐桥渊摆手让她们出去,行到桌旁拾起横倒的圆凳,悠然坐下,随后往桌上一看,满目空荡荡的,连一个完整的茶杯茶壶也寻不到,开口向床边人问道:“把瓷杯都摔了,你怎么喝水?”
秦眉莞盯着他看了许久,这几日没有好好进食,憔悴又消瘦,好半晌才哼笑道:“表哥还顾我死活吗?”
“这么说,你便顾我安危了?”唐桥渊淡然反讽,语意直指“独钟”情毒,毫不避讳道,“你下毒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可能会死?”
秦眉莞听得直笑,罢了点头回道:“想过。”她迎着这人了无情绪的眼神,又说,“我当然想过……我想,你若依然不能喜欢我,倒不如死了好……可事到如今,你不还没死吗?我若真能狠心要你性命,如何能轻易给你解药?”
唐桥渊听她强词多理,但管低笑。
“都说姑娘家矜持内敛,脸皮也薄,你怎么就如此不同,我从最初便冷待于你,可你为何就是不肯死心?”
“因为你不该冷待我的,”秦眉莞面上从容挂不住,忽而委屈说道,“小时候你那样疼我,凭什么就不会喜欢我呢?”
“你若要听实话,我也不是不愿意讲,”唐桥渊听她提起幼年时的事情,坦诚回道,“幼年体贴对你,是因为身为兄长责无旁贷,除却兄妹情别无其他。除此之外,更因我时刻念着表舅恩情,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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