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色宫墙柳》第183章


皇帝伸手一拂,愠怒道:“朕吃不下,撤了吧。”
娴妃见青橙被皇帝薄斥,很觉得意,偷偷拉着青橙至旁侧,满是怜悯道:“你别难过,皇上正在伤心头上。。。”青橙本以为她有什么紧要事要说,才跟着她到外厅,不想她竟一副后宫女主人的架势,在自己与皇帝之间周旋。青橙毫不客气的甩脱她的手,道:“娴主子多心了,我本就是来劝慰皇上的,怎会因着三言两语的无心之言而难过?”
就算真被皇帝嫌弃,被皇帝冷落,也犯不着让她娴妃来做和事佬。
两人正说着话,里头皇帝喊道:“青橙。”青橙懒得与娴妃纠缠,翻身进屋,道:“什么事?”皇帝仰起头,像个小孩子似的,眼巴巴道:“朕记得上回在承德时,你亲手做过一道水煮白菜,朕忽然想吃了。”玻璃窗上的阳光照在他脸上,青橙此时才看清了,他面容疲倦,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朱唇发白,脸都黑了一圈。
他这样憔悴不堪,青橙险些落泪。
青橙道:“我马上去做,你稍等一等。”娴妃岂肯让旁人争过自己颜面,忙道:“御船上没有厨房,要做菜得去后头货船,纯主子身份娇贵,去那种腌臜之地,怕是有**份。臣妾瞧着御膳房有贡上一道炒白菜,想来味道也差不多,不如。。。”
话没说完,皇帝竟蓦然开口道:“娴妃,你先回去。”
娴妃顿时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是太后特地下旨侍驾的,怎能。。。她笑道:“太后有旨意,让臣妾守着皇上直到回宫。。。”皇帝打断道:“青橙留着便可。”停了停,到底是顾及太后脸面,道:“你伺候朕大半日,前些天又一直四处奔波,也累了,回去歇息罢。”
不管娴妃留下还是不留下,青橙都未放在心上。眼下她最紧要的事,是为皇帝做一盘子水煮白菜。货船上的人又多又杂,吴书来当然不能让主子去踏足。他做事机灵,想了个好主意,让太监搬了火炉、锅铲碗碟、柴米油盐到御船,再备了一筐子洗净的白菜、茄子、肉沫、鸡鸭鱼肉等。他打算周全,思忖着纯主子十年里头也做不上一顿菜,还记不记得拿铲子,都是个谜团。不如多预备些食材,这盘子炒坏了,还可以再炒一盘子嘛。白菜炒没了,还有茄子嘛。
他甚至还事先寻了两个苏菜厨子候在御船,以备不时之需。
青橙不知道别人家的水煮白菜是怎么炒,反正她的炒法全来自她的母亲。先将铁锅烧热,放一块肥肉炸出来、凝固好的猪油。等猪油烧化了,丢五六颗大蒜在油里,炸得蒜香四溢,就倒半碗水进锅,将水烧得嗞嗞的响了,再洒一把盐,最后才将整盘子亲手撕的白菜放进锅里煮。随意炒翻两下,便起锅装盘。
就是这样一盘子只放了油盐的白菜,皇帝竟就着吃了两碗米饭。
吃饱了饭,皇帝精神略好些。娴妃已经走了,撤了膳,屋里只剩下两人。青橙伺候皇帝净脸洗手,换了便袍,就坐在他旁边说话。她道:“咱们好几天没见面了,昨晚上永瑢写了两张字,说要给你看呢。”稍顿,语气越发平缓,道:“皎儿正在学着说话,前头我恍恍惚惚听见她喊我额娘,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皇帝道:“皎儿还没得一岁,说话还太早了些,该是你听错了。”青橙点点头,道:“也许吧,永璋永瑢说话都晚,她们是兄妹,差不了多远。”夕阳缓缓坠落,在江面上留下长长的一条魅影。绯红的晚霞将周遭染成血色,平静又有些压抑。皇帝侧了侧身,垂下绷直的双肩,斜靠在青橙身上,望着玻璃外一览无际的江面,沉痛道:“皇后离世前,朕还训斥她,她病得睡都不能睡了,朕还训斥她,青橙,你说,皇后是不是朕害死的?”
她临死前夜,他气急败坏的大吼:“是你害死书瑶,才会遭鬼崇邪气,是因果报应!”
书瑶,是高皇贵妃的小字,皇帝愈是愧疚,就愈不能忘怀。
青橙不知其中缘由,见皇帝懊悔自责,便道:“皇上是真命天子,是奉了上天的旨意给百姓们福泽。即便有什么错漏,也是上天的旨意。”她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道:“皇后痛失两子,身子骨早就亏没了。再加上日夜操劳宫事,才会重病,与皇上并没有关系。”
皇帝舒了口气,道:“真的吗?”
青橙道:“我几时骗过你。”暮色降临,屋里笼起一层薄薄的黑雾。有太监进屋掌灯,青橙连忙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皇帝依偎着她的肩膀,竟然睡着了,是皇后病重后,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青橙不敢动,亦不敢说话,生怕惊醒了皇帝。幸而手边放着一个锻绿软枕,让她暂时可借一借力。
娴妃回到太后船上,太后问话,她就直接说,是纯主子去了御船,自己不敢打扰。倒将皇帝不想吃膳,让纯妃做水煮白菜等事都隐了,只让太后以为,是纯妃夺宠,而自己受了委屈。太后果然安慰她,道:“你无需为着纯妃生气,你想要什么,哀家心里清楚,尽管安心,有哀家在,中宫之位,非你不可。”娴妃端庄得体道:“臣妾一定尽心辅佐皇上。”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也累了,歇去吧。”
娴妃跪了安,进西边屋子吃膳安寝。一时顺妃来请安,也不从太后屋前经过,而是悄悄从侧屋转入,往小偏厅与娴妃说话。宫人高举着痰盂,娴妃将漱口的茶吐了,撂了茶碗吩咐道:“都退到外厅宫廊,除了皇上、太后传话,任谁求见、或要请安,都说我已经睡了。”
宫人答应着却身退下。
顺妃脱下斗篷,露出容貌,道:“她来了。”话毕,一直随在后头宫女打扮的魏宛儿上前,屈膝道:“娴主子请安。”娴妃含笑,伸手扶了一把,温婉道:“都是一家人了,就不必客气。”又道:“坐吧。”
魏宛儿却道:“臣妾不坐了,青雀舫设了灵堂,我不能离开太久,免得叫人生疑。”娴妃道:“你心思细腻,很好。”魏宛儿道:“谢娴主子夸赞。”娴妃点点头,道:“你做得很好,今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魏宛儿假意露出欣喜若狂之状,道:“臣妾愿终生为娴主子效劳。”
娴妃似乎很高兴,喜笑逐颜道:“好,好。”
三人借着月色筹谋许久,到了半夜才散。
因是从太后船上下去的人,又有顺妃在,所以宫人侍卫都未仔细盘查。除了娴妃顺妃,再无第三人知道,小小答应魏宛儿,曾经上过太后的船。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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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二章:(姐实在不想写这么压抑的部分,跳了。)
大行皇后逝世已过半年,临近年关,皇帝下旨晋封翊坤宫纯妃为纯皇贵妃,造金印金册,并有意在年后举行册封大典。圣旨传遍六宫,太后大怒,连着三日未用膳食。
皇帝罢朝,将上谏纯皇贵妃的折子通通堆积在军机处视而不见。他每日早膳、晚膳、掌灯时分都要往寿康宫跪劝太后用膳,太后却只回一句话:“你若想封纯妃为后,就尽早死了这颗心,除非哀家死了,不然绝不许汉人女子坏了咱们大清皇嗣血脉!”
两母子僵持,谁也不肯往后退步。
青橙深知是为了自己晋位才闹得满城风雨,几次想往寿康宫求情,都被皇帝拦下,不允她去。冬日寒风呼啸,乌云翻滚着压下紫禁城,青橙盘膝坐在皇帝对面,道:“弘历。”
她头一回正儿八经叫他的名讳,皇帝怔了怔,道:“什么?”
青橙握住他的手,道:“自入宫到现在,对中宫之位,我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我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能得你宠爱,我已心满意足。”她的双眸定定注视着他,道:“算了好不好?你以孝治天下,我实在不想你,为了我,和太后闹别扭。”
皇帝轻轻回握她的手,道:“再等一等,太后总会想明白。”
青橙摇了摇头,凄然一笑,道:“明白了又怎样?即便我当上皇后又能怎样?被大臣们打压嘲弄,被后宫妃嫔嫉恨,日子难道会比现在舒坦吗?人言可畏,你也会有累的一日。”稍一顿,语气愈加哀伤,道:“等你累了烦了,我该怎么办?永璋永瑢皎儿怎么办?成不成为中宫,我并不在意,只要我与你长长久久的,旁的身份地位,我都不介意。”
皇帝抚了抚额,道:“容朕再想想,或许会有两全之策。”
两日后,皇帝下旨册娴妃为娴皇贵妃,并收回要册立纯皇贵妃为中宫之言,太后妥协,晚上便开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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