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动》第66章


于佑安连读几遍,一股透心的凉淹没了他,他觉得屋顶要塌下来了。方卓娅再打电话,于佑安接的力量都没了。
第二天安小哲找了他,说了一些听起来近乎天方夜谭的话。组织部的确提的是他,当然,跟别的位子有区别的是,组织部同时也提了罗如芬,作为另一个候选人。组织部副部长汇报完,陆明阳没有表情,也没有咳嗽,只是把目光投到李西岳脸上。李西岳接过话,就规划局长这一职务谈了一些意见,基本是向着于佑安的。谁知等李西岳讲完,谢秀文插话了……
“是谢市长改变了局势,想不到她能量这么大,能把大老板左右住。”安小哲带着愧疚的口气说。
于佑安很麻木,这时候安小哲说什么都不能打动他,关于常委会的详细内容,第二天李西岳就跟他说了。李西岳也是带着爱莫能助的表情,最后说:“书记可能另有想法,他跟我提过一个岗位,但没明说,再找机会吧,千万别泄气。”
于佑安知道李西岳在说哪个岗位,但失去规划局长这个梦想多年的位子,心里实在是缓不过劲来。哪怕让他干半年,或者几个月,他也能了却一桩心愿啊。
还有,他觉得自己被谢秀文和罗如芬两个女人耍了,依自己的智慧和经验,怎么能被她们耍呢?难道真对罗如芬有了感觉,晕了头?
不!
方卓娅嘲笑道:“有本事啊,输给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老部下,她对你不是挺尊重的吗?怎么关键时候又冲你下黑手,看来你女人缘也不咋样啊?”
“少说两句行不,少给我幸灾乐祸!”于佑安歇斯底里。
“我幸灾乐祸?”方卓娅扑到他跟前,不甘休地又嚷,“我眼泪还不知往哪流呢,我可告诉你,输给谁都行,输给女人就不行,谁知道你们之间唧唧歪歪搞什么呢,眉来眼去当我不知?”
“你?!”
于佑安火都发不出来了,最后只能以女人见识还击方卓娅,草草结束这场争吵。后来他又后悔,不该把方卓娅胃口吊这么高,更不该让她也参与到这场跑官大战中。女人就是女人,虽不说头发长见识短,但对政治斗争特别是权力之争,她们永远看不到核心处。
徐学谦得知消息,来电话安慰于佑安,说一次挫败没关系,南州那么多位子,还愁没地方安排你佑安。听于佑安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徐学谦说,你上来一趟吧,咱们当面聊聊。于佑安也觉得有必要跟徐学谦认真聊聊,虽说李西岳还给他留下那么一片安慰药,而且这安慰药似乎比规划局长更诱人,但从开完会现在,陆明阳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怕夜长梦多,中间生变,于是当天就到了省城。
徐学谦倒不怎么悲观,谈起南州班子调整,仍然信心饱满。后来说到谢秀文力挺罗如芬,徐学谦笑道:“你真以为谢秀文有那么大能量?”
一语问住了于佑安,事实上这也正是他的困惑所在。
“佑安啊,说你在政治上不成熟,可能是打击你了,说你成熟,有些时候你又喜欢钻牛角尖。权力场上的事,没那么简单,陆怎么也是书记,谢算什么?七个常委哪个不比她资历深,哪个又不比她有发言权?”
“那……”于佑安虔诚地望住徐学谦,有可能自己真是钻了牛角尖,南州迷雾让他失去了判断力。
徐学谦也不保留,继续道:“啥叫政治,这就叫。谢这个人,喜欢张扬,她只是运气好,意外获得副省长喜欢罢了,论城府,差得远哪。说句好听的,怕是连你们那个罗如芬都不如,人家罗如芬还知道提前拜一下你的码头,也好在将来见了你不至于太难堪。她呢,只能算是陆明阳的一杆枪。”
“枪?”于佑安有些吃惊。
“不好意思,可能我用词不当,不过在你面前我也就不遮不盖了。你研究过陆明阳没,这人有多少优点啊,比如说话语权方面,他就比之前的巩达诚玩得好,巩达诚搞一言堂,顶多让王卓群说两句。陆不,他知道啥时候该自己表态,啥时候该让别人替自己把话说出来。这就叫政治艺术,为什么有些话非要自己说出来呢?佑安你想想,如果陆明阳心里压根就没有罗如芬,谢秀文敢在会上那么说?陆明阳是借罗如芬拉拢谢秀文,目的还在浩波副省长这里,他是急于要得到浩波副省长的承认,包括李西岳,同样也是这心理,这由不得他们,形势所迫呗。不过妙就妙在陆明阳自己不主张谁,非要让谢秀文把罗如芬提出来,这一招,陆明阳玩得高,玩得爽啊。”
徐学谦居然用了爽这个字。
见于佑安脸色不好看,徐学谦又道:“当然,你也不必灰心,现在我跟你透个底,陆明阳对你是另有安排的。”
“真的会是……”于佑安没敢把市委秘书长几个字说出来。
“这个你也别问,也不要急着知道。事情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你自己更不能心安理得去等,该怎么努力还要怎么努力,就当这次是彻底败了,打起精神,迎接下一次。”
“我会的,请秘书长放心。”
“坦率地说,佑安,对你我真是放不下心啊,如果能放下心,就不让你跑这一趟了。要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现在还没搏到最后,谁也不能说你败,你自己更不能抱这种想法。另外,一定要搞好跟罗如芬的关系,这点比什么都重要。也许这个时候,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你,大家都知道那个位子你志在必得,现在落入罗如芬手中,如何处理跟罗如芬的关系,就成了考验你的另一道大题。什么叫应对大局的能力,什么又叫虚怀若谷,如果你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将来怎么能胜任那么重要的工作呢?”
于佑安彻底噤了声。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他算是彻底看清自己的软肋了。
从省城回来,于佑安又表现得积极乐观,该做什么照常做什么,轮到别人请吃饭请唱歌,一应参加,该怎么说笑照样怎么说笑,一点看不出他受了打击。饭桌上有人谈起班子调整,他也不忌讳,该怎么谈还是怎么谈,似乎自己只是一个看客,享受着别人的升迁快乐。
暗地里,他却密切关注着罗如芬。罗如芬到规划局上任已经有段日子了,不断有人给她祝贺,鲜花和笑脸天天陪着她。于佑安却故意跟她保持着距离,罗如芬也怪,上任到现在一条短信也没给他发,更没说请他吃饭什么的。于佑安这次没往暗处想,他现在琢磨出一些味道来,似乎感觉到,罗如芬跟他真还能算得上心有灵犀。
就在他估摸着时机差不多,打算发邀请给罗如芬时,罗如芬的电话到了。她先是自我检讨一番,说这阵实在太忙,一直没顾上跟老领导联系,老领导千万不能有意见啊。于佑安也说:“左一声老领导右一声老领导,我真有那么老?”罗如芬咯咯笑笑,道:“老就老了,别不承认,怎么样,出来见见小妹?”
一句小妹,于佑安心里暖洋洋的,还多出几分异样,感觉毛茸茸的,道:“见就见,看看我妹子高升后变没,会不会被人抬到半空中看不到地面上的老哥哥了。”
“您来了就知道,女大十八变,小心变得老领导认不出来。”罗如芬仍然保持着“您”这个尊称,话里却明显多出一份亲昵,还带着娇味。
于佑安按时来到酒店,空荡荡的房间里就罗如芬一个人,正在低头玩弄手机,于佑安有几分不自在。
“怎么,今天单枪匹马啊?”于佑安笑问。
“不是等领导您来了再指示吗,我可不敢乱叫人。”罗如芬起身道,伸手接过于佑安外衣,挂在了衣架上。目光波动,里面汪着水。
“两个人就两个人,人少了清静。”于佑安说。
“我也这么想,就怕领导您嫌不热闹,先坐吧,看看谁合适等会儿再叫。”罗如芬说着又让服务员沏茶,于佑安发现,到规划局后的罗如芬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说以前她身上总也脱不了那个“小”字,处处显出小女人的气息,现在的罗如芬可就有点“大”。这“大”是一种姿态,一种气势,直观地说也叫“做派”。就拿刚才唤服务员沏茶来说吧,以前她语气里是没有那种霸气的,哪怕指派一名服务员,也会客客气气,甚至流露出一份不安。现在不,她吆喝得很自然,语气不容你懈怠或者更改,而且命令式地道,一定要把茶杯再烫一次,不干净就拿回去重沏。
于佑安不动声色地端详着,他发现研究一个刚走上新舞台的人很有意思,他们身上会流露出各种各样的新表情、新意味,还有陌生的手势或口令,这些东西对一个官场中人来说,很有用处。见于佑安盯住她不说话,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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