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陵歌》第70章


帐外风雪不息,帐中温暖如春。
第57章 番外…春水
余杭花市口,不知何时开了一间小小的铺子。这铺子门脸儿窄窄的,却很洁净精巧。铺面的门上雕了四时的花儿,花里藏着闲坐的美人。门角上吊着一盏宫纱灯笼,上头只写着“胭脂”二字。
于是大伙儿都知道了,这是个卖香粉胭脂的铺子。大概是因为太小了,所以并没有个名儿。
没有名字,并不妨碍它没有名气。店里以鹿角制成的霜,膏和胶,一直都很得城中贵妇人的喜爱。珍珠粉,杏仁粉,也卖得很好。普通人家的姑娘,来这里会买玉簪粉和红花制成的胭脂。这里的玉簪粉是米粉和玉簪花制的,不似胡粉那般用久了损伤肌理。亦有蜂蜡,甲香与紫草制的口脂,也很得客人钟爱。
总而言之,生意是很兴旺的。
不过铺面很怪,一年大抵只有冬春两季日日做生意,到了夏季或秋季,门板总是或长或短地落着。问了左邻右舍,都说是进料去了。
掌柜有两个。
一个生得高高大大,一副北人的相貌。面容倒称得上英朗,只是不爱讲话,瞧着老有几分凶相。客人见了他,也不敢问什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是了。
另一个就讨人喜欢得多了。那是个生得俊秀极了的年轻人,眼中带水,总是含着笑。但是进铺子的人,最好是自己挑挑看看,千万不要同他搭话。谁若是同他多问上几句话,指定出了铺子走出老远时,会懊恼地发现自己买了许多用不上的东西。
于是就有人暗暗嘀咕:这两个人,性子匀一匀,该有多好呢。
宁舒听见这些嘀咕,只在心头窃笑。
韩旷在柜后的躺椅闭目歇着,瞧上去是在小憩。但宁舒看见他手指掐着印,知道这是又入定了。
习武没有捷径,韩旷始终不曾松懈。宁舒虽然时时叫苦,到底也只是撒娇耍赖而已,当真该练功的时候,并没有偷过半点儿懒。这些年多亏韩旷坚持,如今宁舒的经脉已经复原,倒似比从前未失过内力时还要好上许多。
天生的缺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补全,但能身体康健地生活,他已经非常知足了。
两人春天一过完,便要北上出关去收鹿茸。关外养驯鹿的山民,大多在初夏的时候割鹿茸。二人便买下这些鹿角,收拾好之后带回南方,然后一起动手,把它们制成香膏和鹿角胶。宁舒心思活络,也能做些别的。他们用料考究,配方也精妙,制出来的东西,自然很受欢迎。生意便这么做起来了。
宁舒从前多在洞庭一带转悠,加上出行时都是易容,见过他真容的人加起来也没有几个。韩旷束了发髻,衣着也不再那般粗野落拓,加上苦大仇深的劲头没了,如今即使被故人当面撞见,也绝难认出。
且余杭离洞庭甚远,此处又人口密集,两人住在这里,当真成了大隐隐于市了。
柜上的一波客人终于走了。宁舒把从邵大夫那儿顺来的春茶冲了点儿,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然后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正思量着下晚时要不要趁着春暖,与韩旷出去走走,门被敲响了。
是常在这趟街上送信的驿夫。
宁舒请他进来,倒了一杯好茶给他。那人显然是累得紧了,牛饮一般将大半壶茶都喝了。宁舒帮他又添了一壶水,一面看信,一面同他闲话。
信有两封。一封是姑苏来的:白夫人问他要鹿角膏和胭脂,信封里夹了绢帖,意识是说懒得来这里付钱,让他自己算了价,去柜坊取用。另一封是金陵来的:叶小姐现在正随一位名医学习医术,信上写了许多鸡毛蒜皮,末了露出真容,要宁舒多寄些珍珠粉给她。
宁舒见了信,不禁微笑。叶红菱当年婚事告吹,返回叶家后病了一场。之后便一直在调理身体。大夫说她体弱,不宜过早出嫁。她虽有一个意图高瞻远瞩,用女儿牵线搭桥的爹,但是做父亲的毕竟要考虑女儿性命,婚事就这么无限地耽搁了下去。叶小姐久病成医,自己竟然跟着大夫学起了医术。叶家老爷拗不过她,听说如今给她相看的人家是从医的,家中有人祖上做过太医令。不过瞧叶红菱自己的意思,她如今一门心思都在钻研医术,旁的都没怎么太放在心上了。
那驿夫是个多话的,歇过气来,又与宁舒喋喋不休地聊起城中的事。说城里最近来了个采花贼,祸害了不少良家女子。官府如今正悬赏着。宁书这里女客多,若能得些线索,便能换些赏钱了。
宁舒若有所思。
那人见他发呆,转眼又不知怎么关心起宁舒的婚事来,说某某有一女,颇有家资之类的,显然是想做个媒人。
宁舒闻言,心中好笑,面上却露出哀叹连连的神色来,说自己八字极惨,有老神仙说了,若想平安度日,需得同一个命格相同的男子共同过活,于是便同韩旷搭伙过起日子来。娶妻是不再想了,两个人平安到老便好。
那驿夫好像明白过来什么。江南一带本来南风就盛,这事儿原是见怪不怪的。但是传宗接代总是大事,似他二人这般全无成亲打算的,倒是极稀罕了。
宁舒机敏,哪会不知他心中所想,于是三言两语将话带开,差不多是送客的意思了。
那人拿了他几枚铜钱,走到门口时,膝盖不知怎么一软,差点摔倒。缓过神来,方抚着胸口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宁舒抱着手臂回头,拖起长声:“他不过随口一说,你何必那么小气?”
韩旷将手指间的花生捏做齑粉,淡淡道:“好教他知道,闲事休管。”
宁舒嘟囔道:“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性子这么酸的。”说完回到柜台里,坐在韩旷边上,就着他的手指,把碎花生吃掉了。
韩旷眼神变得危险起来:“前日……才叫着让我放过你的……”
宁舒拍开他的手,狡黠道:“前日是前日,今日是今日。”
韩旷低笑道:“反正……反正你总是要求饶的。”
宁舒瞪了他一眼,忽然道:“对了,那个采花贼的事……”
韩旷也收起狎昵,沉思道:“我倒也听人说起了,就在这一带……”
宁舒叹气:“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韩旷点头:“污人清白,夺人财物,又伤人性命……确实可恶至极。”
宁舒摇头:“太差劲了,一点格调都没有,如今的淫贼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觑见韩旷眯起的眼睛,回过神来,干笑两声:“你别看我,我又不是说我自己……”他亲了韩旷一下:“我改邪归正了嘛……”他正色道:“韩大侠,我想管一回闲事。”
韩旷笑了:“都听你的。”
华灯初上,两个轻捷的人影悄悄离了花市口。
两人都易了容。宁舒扮作一个哭哭啼啼的少女,又把韩旷扮作一个府兵。两人在偏僻的街道上来回拉扯,演了一出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戏码。做戏原是宁舒的专长,许久没机会,如今正好过瘾。逼得韩旷不得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提醒他:“过了……过了就露破绽了……”
宁舒挥起拳头,轻飘飘地在他胸口一顿乱捶,然后一声哀哭,拿袖子捂着脸,往更偏僻处跑了。
韩旷长长地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听上去半点儿不是作假。
也不知过了多久,暗处一个色迷迷的声音道:“小娘子,你哭什么呀?”
宁舒心中大喜,嘴里却卯足了劲地婉转低泣:“我命苦……碰上了个冤家……”
那人便巧言劝慰,实则引诱。一面相诱,一面打探宁舒家世。宁舒偷眼瞧他,心道:唉,这慈眉善目的,谁想是人面兽心呢。于是一面扯些谎话与他周旋,一面又佯做天真,不动声色地勾引对方。
那人还以为宁舒上钩。行至僻静无人处时,忽然向宁舒扑来。宁舒施施然地踏出分花拂柳步,那人一扑未中,也是愣怔。宁舒心中好笑,语声却极关切:“啊呀,你不要紧吧?”见那人面露狰狞,于是自然而然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向后退去。
两人一扑一躲,实则是宁舒百般戏弄对方。那人也不傻,如此几回,终于瞧出不对,动了真格。宁舒许久未舒筋骨,自然而然使出如意天罗手,与对方相斗。那人与宁舒只过了几招,脸上便露出惊慌之色,转身欲逃。哪想到转身时颈侧猛然挨了一击,于是无声地扑倒在地。
宁舒望见韩旷,不禁泄气:“你便不能再等等?我还没瞧清楚他的来路呢……”
韩旷望着他,无奈道:“你又找借口,作……作弄人。赤城派的路数,连我都瞧得出,难道你会不知道?”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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